贺衍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未尽之语,他可不想被人当成跟踪狂,他眉头轻蹙,“这是一餐厅和图书馆之间最近的那条路。”
平静的湖面似被无形的手轻抚,泛起层层涟漪,在光下仿若碎金闪烁。
裴屷敛眸,眼中划过一丝很浅的嘲意,“没有选择”、“目的不一样”,但巧合太多,就不会是巧合了。
贺衍不清楚他已经被裴屷定性为言行不一致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当务之急,还是下周一的考试。
诺布莱斯区,只有两栋别墅还亮着。
其中一栋是极为雅致的建筑风格,极具姆扎州的特色。
想到中午偶遇的某人,贺衍敛眸,脚步加快。
晚上八点,贺衍按照往常的习惯,再次拨打杨梅霞的电话。
听筒贴近耳边,嘟嘟忙音过后,不再是冰冷的提示音,贺衍听到那头的声音,眼中的失望一扫而空,惊喜跃上眉梢,笑意攀上脸颊,“奶,你醒了。”
他黯淡的双眸,一点点明亮起来,似是有星芒缓缓注入。
杨梅霞撑着身体坐起来,泪花闪烁在满是褶皱的眼眶,语气里满是心疼,“我家小衍有大本事了,都把奶奶送到了这么好的医院了。可是奶奶不想小衍这么累啊,声音听着都感觉瘦了。小衍在学校里要好好上学,奶奶已经好很多啦,不用住这么贵的医院也不会出事的。”
隐隐约约,电话那头的杂音听不清楚。
杨梅霞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周围的护士在一旁提醒她不要太激动。
杨梅霞的肩膀微微耸起,瘦弱的身躯不自觉地向前倾,她的手指摩挲着眼角,试图抹去那些不断涌出的泪。
“奶,你还记得我上次告诉你的竞赛吗,我得了特等奖,好多奖金。”
贺衍听出了她隐约的抽噎,他强忍着鼻头的酸楚,强迫自己用最欢快的语气说话:“你现在一点都不用担心钱的事。不过我现在到外地参加集训了,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去见你。”
“好好,我就知道我们家小衍是最厉害的,咱小区里那些老王老李的孙子哪个有小衍厉害。小衍不用担心奶奶,要好好集训,奶奶还等着看小衍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等着享福呢。”
贺衍张口,声音还没有发出来,杨梅霞的电话就被护士拿走了。护士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将手机递给了站在门外的男人。
被打断的对话,脚步声,房门开合声,贺衍眸中的笑意瞬间凝结。
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的男人开口了,语气倒很是恭敬:“贺衍少爷,杨老太太的身体状况目前还很稳定,只是比较嗜睡,虽然不太能够下床行走,但各项体征都处于正常水平。按照医生的判断,最早一个月后就能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是贺叁的声音。
贺叁话音落下,便不再言语。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
贺衍眼底有一瞬的猩红,情绪顷刻被打翻,在隐隐约约爆发的边缘。贺衍深吸了一口气,平缓情绪,但声音依旧暗哑,“但是呢?”
贺叁勾了勾唇角:“贺衍少爷果然聪慧,老爷的意思是,只要裴屷出现在您的生日宴上,那宴会过后,您不仅能见到杨老太太,而且医院也会立刻为她安排手术。您知道的,这种病,老太太的身体也不能等太久。”
贺衍哑声回道:“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
又是这种威胁,贺衍双拳攥成拳头,指关节泛白。
窗外黑夜漫长无垠,贺叁的话,像是一团浓稠的黑雾,充斥在贺衍的脑海中。
各种情绪交织在脑海中不断翻滚,仿佛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刺入脑髓,头疼如汹涌浪潮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脑袋撕裂。
贺衍眉头紧皱,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恍惚间,一本发光的书飘在空中,书页不断翻动,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铺展,犹如临死前走马观灯般纷至沓来。
若隐若现的模糊记忆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贺衍自嘲轻笑,半垂的眼眸看不清神色,然而长长的睫毛下,眼神越发锐利。
贺忠载的确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在那里宣布了“贺衍”的身份,言辞行动间满是对“贺衍”的重视和疼爱。
宴会当晚,“贺衍”亲自递给了裴屷那杯带料的酒,并且亲眼看着他喝了下去。但第二天早上,他却发现床上躺着的另一个人并不是裴屷。
“贺衍”惊慌失措下,趁着人没醒立刻离开房间,找到了还在昏迷的裴屷,假装是他们两人一起度过了一夜。“贺衍”没有告诉贺忠载实情,于是贺忠载便借这个机会,再次与裴家共商联姻这件事。
谈判差不多结束,裴贺两家即将公布联姻消息。那时候,正赶上贺琚的生日宴。众人皆以为贺琚的这场生日宴会很尴尬,毕竟这些天贺忠载对“贺衍”这个儿子的喜爱有目共睹。
但谁都没有想到,贺忠载在生日宴会上直接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会在贺琚成年之后,将贺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到贺琚名下。
而关于“贺衍”得到的股份,不到百分之一。
没过多久,裴屷就知道了“下药”的真相,拒绝和贺衍联姻。为了平息裴家的怒火并且压下这桩丑闻,贺忠载将“贺衍”从贺家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