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明诛的话还留着些。
“没有程策漂亮会撒娇也就罢了,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李明诛漫不经心道。
——一张跟孟昭九分像的脸,根本就不需要刻意模仿就能展现出独属于那个人的风情。
李明诛猜想,程漾在京都被欺负成那样都没人管,可能在红莲教地位也不高。
毕竟程咎虽然残忍暴虐,但确实是爱着孟昭的,程漾长着这张脸,恐怕程咎看着也倒胃口。
李明诛想的入神,耳边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李帝师说话还是这样冷血无情,叫人好不伤心。”
第132章都在瞒着她所以,是谁在引诱程策?……
李明诛轻啧一声,不耐烦的抬头,额角垂落的发丝轻轻晃动着,她黑沉的眼冷冷的扫过程漾苍白的脸,而后定在他身后的男人身上。
程咎不紧不慢的进来,身后的影卫脚步无声无息的跟着。
“程咎,你们一家人今日是不肯放过我了吗?”李明诛掀起眼皮淡淡道。
从孟昭,到程策,到程漾,再到程咎。
程咎轻笑着,声音温和,“李帝师不喜欢程漾吗?也对,长这么一张脸,看着确实够诡异的。”
“来人,带他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出来。”他侧头对身后的影卫吩咐。
影卫得令,立刻上前压着程漾两只早已发软的胳膊,拖着拽着将他带出去。
程漾脸色苍白,浑身忍不住的发颤,路过程咎时尤甚,李明诛只轻扫一眼便移开视线。
外面似乎传来短促却凄厉的惨叫,李明诛没听太真切就戛然而止,她认得那声音是程漾的,但也不是很在乎。
“我早就想跟李帝师这样,平和的聊聊了。”程咎看着李明诛容颜不变的脸,恍惚片刻,低声喟叹,“你看看你,还是这样冷漠,叫人觉得,无论如何都捂不热你的心,让人不敢接近。”
“李帝师,十八年过去,你我当年并行于金銮殿的场景,我仍旧历历在目呢,你说说,为何现在,我皱纹丛生,不再年轻,你却从未变过?”他低笑着靠近李明诛,阴影将面前孱弱的人笼罩着,带着莫名的压迫。
程咎抬起李明诛的下巴,迫使那张清冷的脸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目光下,“我的妻儿对你都情根深种,李明诛,你总这样耀眼,叫我如何不恨?”
“我与程誉他们斗了四五年,抢破头的想要在父皇面前表现好些拿下帝位,你只轻飘飘的一句承诺,他就随手将帝位给了我,你说,好笑吗?”
“我费尽心思的哄阿昭开心,无所不用其极,但她还是只能为了你而苦痛绝望,你知道看着自己的妻子抱膝痛哭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吗?”
“我蛰伏晓春山十八年,历经千般莫难万般艰险,和阿昭奔赴南疆北齐,去求皇室巫族相助,辛苦操练了十八年的影卫,连个苍梧死士都打不过,仅仅是因为,你们高傲的苍梧人,连死士都能活到三五百岁,你说我可悲吗?”
“放弃帝位,将自己的孩子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甚至小策都不能带在身边,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到底哪一日,才能跟你见面,才能跟你说些心里话。”
程咎不紧不慢的说,他略微混浊的眼底微微发亮,有些苍老的容颜在昏暗烛光下模糊不清。
“我没办法和别人说这些,闷在心底,阿昭有自己的心事,我也不愿她再伤心,所以我等你。”
程咎微微俯身,凑近些让李明诛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他的指腹有薄薄一层温热的茧,现在抓着李明诛的下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由内而外的散发的寒意。
“李明诛,你知道吗?”
“恨是从爱中挣扎出生的,没有爱,就不会有恨。”
“有些人,往往是因为爱的痛苦,又不愿放手,所以被执念和绝望逼迫折磨,只能期盼刻骨铭心的恨,能在那人心底留下些痕迹。”
程咎的声音沉着悠远,稳重着吐出清晰的字眼,他看着很平静,一点都没有要发疯的痕迹,那双眼睛,没有爱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现在不再将自己困在阿昭的阴影中,但迫于形势,又不得不忍耐着,等你哪日得空,细细想来自己的十八年,便也会觉得可笑。”
程咎几乎是轻笑着叹息,“我总很羡慕你,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为了你要死要活,他们这么爱你,你被他们保护着,信奉着,同样也欺骗着。”
寒气弥漫,水雾茫然,李明诛浑身无力泛冷,沾染水汽的睫毛根根挺立着,她竭力睁开眼去看,眸光晕染开黑雾,模糊眼底细碎的光亮,看着漂亮又易碎。
她此刻听着程咎的话,脑袋又开始混沌起来,李明诛微微蹙眉,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细细想去却只觉得头脑发昏,因为发烧的缘故,她没办法像平时一样高效的处理疑问。
程咎的话却还在继续,如同古老而神秘的魔咒一样钻进李明诛耳中,摧残她的理智和清醒。
“我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好笑,明明这世上最恨你的人是我,可偏偏我所有见不得人的心里话,却只能同你诉说。”他垂眸低笑,声音沉稳,“这些年来,我总在想跟你们相遇后的每分每秒,我在想,若我当年没有表露出对帝位的渴望,结局是不是会有所改变呢?”
“我想了很久,才惊觉不会,只要遇到阿昭,遇到你,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最后的命运,为了你的一个错,竟然要赔上这么多人的命。”
程咎摇摇头,松开扼住李明诛下巴的手,目光略过那片皮肤,发觉那里已经迅速泛红。
“我从前还天真的将你与父皇比较,是一国之君位高权重,还是神迹之主受人爱戴,现在再想,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一国之君比不过你,天下共主都配不上你,紫薇帝星的命格千百年来未曾出现,偏偏就这么奇怪的落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