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成亲吧,”柳绵绵神色柔和,“你接我回去,未来的薛夫人怎么办?她的夫君在成婚前就把出身青楼的外室接回家。”
“她会多委屈呢?”
“啊?”薛蟠又愣住了,满脸无措,“可是我就是想让你当我的夫人啊!”
柳绵绵:“!”
见多识广、处变不惊的花魁柳绵绵第一次露出满面茫然的表情,“你说什么……你要娶我?”
“薛蟠你疯了!”柳绵绵顾不上腿上的伤,一下从床榻上跳起,推着他往外走,“滚滚滚!你给我滚出去醒醒脑子!”
“啊?!”薛蟠委屈巴巴,“喔……”
江知渺和林如海刚好进了院子,见这情况,都一脸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
“柳姑娘,”林如海
好笑,“多谢你大义,取得了那本账本,我替扬州城的百姓感谢您。”
太子私自收取大笔银钱、疑似偷养私兵的记录,林如海难以想象这账本若是泄露出去了,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浪。
太子是盐道五大家背后的靠山,眼下知情的人都被处理干净了,曹家那头只知账本失窃,只能找到“柳绵绵”的尸体,必然投鼠忌器。
如此,他们仗着太子势力阻拦《盐道引》推行的时候,也该想想账本会不会落到林如海手上。
一旦林如海用了那东西,等着陈孟鸿等人的,就是太子的勃然怒火了。
“林大人,”柳绵绵在薛蟠面前有些泼辣,在林如海面前却格外拘谨,甚至显得有点像小姑娘,“是我应该谢谢您……”
她看着薛蟠蹲在窗外的露出的半个脑袋,犹豫片刻,还是慢慢地说出来了。
“我本姓秦,是前任监掣同知秦家的女儿,秦家覆灭时我正好在城外上香,也因此躲过一劫。”
“秦家?”林如海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颇有些诧异,“可是十年前因官商勾结而落罪,全家一夜之间死在江湖人士手里的那家。”
柳绵绵点头。
“原是如此……”林如海神色复杂,“难怪,难怪……”
也是,若不是身世离奇,柳绵绵一个好好的花魁娘子,扬州城里愿意捧着她的不知多少,就算是和曹源有些渊源,哪里又至于拼出命去做这般大事呢。
账本失窃,那具假扮她的尸体都被陈孟鸿等人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我好像有些印象,”江知渺皱皱眉,“秦大人的罪名全为陈孟鸿等人所捏构的,老师到江南后第一个审的就是这个案子。”
“不错,”柳绵绵眼角含泪,“我那时年幼,多亏林大人替家父平了反,也让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当年她多无助啊,金枝玉叶的娇小姐,一遭天翻地覆无家可归,只得把自己卖身进青楼里,才勉强在仇人眼皮子底下保住性命。
她那么不甘,可甚至不知道恨谁。
柳绵绵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直到她从一个恩客嘴里得知,新来的巡盐御史林大人替秦家平反了。
林大人听说秦家还有个小姐不知所踪,甚至把官府返还回来的家财封存,广发告示找人,若是找不到秦小姐,再充为公用。
柳绵绵拿到了一张告示,看着上面判若两人的自己,痛哭出声。
柳绵绵跪地重重磕头,“妾多谢大人!”
“哎……”林如海神色羞愧,“你不必谢我,我当时没把那些家财充公也是想着……若是我一朝落难了,望黛玉也能被人帮一把。”
他这样的人,有了女儿,总会对那些苦命的女孩儿心软些。
“眼下你大仇已报,不若就以秦家女的身份活下去,”林如海说,“我也好去官府把那些地契田庄还给你。”
“不用了……”柳绵绵眼泪一滴滴落地,她抚着自己的脸,笑容里带着凄苦,“秦小姐干干净净地来,也当如她的父母那样干干净净地走。”
“就当那个流落在烟花巷落里的人只是柳绵绵吧。”
也省得她日后去了,顶着这副身子,脏了秦家的祖宗牌位。
“江大人,”柳绵绵看向江知渺,眼底含泪,“当年你在春意阁里,你说要取个和我相似的名字时我没有劝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恨着别人。”
“她们都说我想男人想疯了,才给自己取这么个情意绵绵的名字。”
柳绵绵似喜似悲,唇间像是含了血,“只要我自己知道,我的名字,从来都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