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眼尖:“怎么了?”
松苓欲言又止:“有一事,我不知……”
话音未落,倏尔闻得廊下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十来个婆子捧着妆奁,鱼贯而入。
绿地粉彩开光菊石青玉多层妆奁中设有梳篦和犀角梳等物,另有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中装着三百两银子,以及地契田产。
嬷嬷皮笑肉不笑:“这是夫人给二姑娘的添妆,夫人近来犯头风,大姑娘在一旁侍疾,明日大喜恐怕……”
沈鸢张口打断:“姐姐……可还好?”
嬷嬷意味深长看了沈鸢一眼:“姑娘是盼着大姑娘好,还是盼着她不好?”
松苓冷下脸:“放肆!”
她自小在沈殊身边当差,比旁的婢女奴仆都得脸,自然见不得自家主子受欺负。
嬷嬷皱眉:“松苓姑娘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在家里就算了,难不成去到苏府,也是这样莽撞吗?”
沈鸢拿茶盖轻轻撇去茶沫子:“松苓是姐姐送到我身边的,嬷嬷这话是在说姐姐管教不好,还是我管教不好呢?”
嬷嬷一怔,往后退开半步,不情不愿:“老奴不敢。”
礼送到,话带到。
嬷嬷功成身退,大摇大摆带着一众奴仆回去。
松苓撇撇嘴,隔着窗子轻啐一口:“这个老货,往日在大姑娘跟前也就会打旋磨子,若是大姑娘在,我看她有几个胆子敢顶撞姑娘。”
满堂珠宝光辉,刺眼夺目。
妆奁上多是鸳鸯戏水的纹样,漆金铜锁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
沈鸢满腔愁思落在攥紧的丝帕上:“她刚刚说……明日是大喜之日?”
好生荒唐可笑。
明日出嫁,她竟到了今日才知晓。
松苓红着眼睛,早没了刚刚的嚣张跋扈,小声嗫嚅:“……是。”
沈鸢抬手敲敲茶碗:“怪不得。”
怪不得沈夫人今日打发婆子过来,想是怕她再次悔婚,连累了沈殊。
玉佩牢牢握在掌心,沈鸢抬首瞥见院中满地的光影。
廊下五步一人,月洞门前另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守着。
这样严防死守,只怕沈鸢长翅也难飞。
且昨日伤了筋骨,她如今走路都难。
沈鸢无声收回目光。
那点目光如蜻蜓点水,在黑漆嵌螺钿小几上的香囊掠过。
那是她往日时常戴在身上的,流苏泛白都不曾换过。
秋香色锦缎香囊小巧,处处透着精致,针脚严密,是沈鸢一针一线做成的。
双眸染上水雾,一只剪纸剪成的仙鹤落在沈鸢掌心。
那是先前她央求谢清鹤剪的。
那会她还以为谢清鹤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书生。
仙鹤落在指尖,惟妙惟肖。
沈鸢怔怔凝望许久,眼前所见逐渐模糊,心神恍惚间,好似又回到昨夜,又撞上谢清鹤那双冷漠凉薄的黑眸。
仙鹤紧攥在手心,沈鸢挣扎着下地,唬得松苓吓白了脸:“姑娘这是做什么?要拿什么只管和我说。”
沈鸢反手握住松苓的手腕:“你替我、替我把那盏鎏金蟠花烛台取来。”
松苓领命而去,怕沈鸢伤着自己,连海青石琴桌也一并搬到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