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白雪掩路,台阶上的积雪约莫有一尺多高。
三三两两的婢女穿金戴银,腕间带着烧蓝手镯。
竹坊外冰天雪地,屋内温暖如春。
长条案上供着一方银火壶,四年过去,处处物是人非。
圆圆起初见到沈鸢,还怯生生躲在沈殊身后。
沈鸢握着枣糕哄了又哄,圆圆才慢吞吞从沈殊身后走出,忐忑不安接过枣糕。
这副怕生的样子,和昨日趾高气扬的谢时渺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殊揉着眉心,没好气戳戳圆圆的额头:“气性这么大,还生气呢。”
圆圆慢悠悠扬起眼皮,瞟了沈殊一眼,而后又缓缓别过脑袋,很慢很慢哼了一声。
沈鸢目瞪口呆,好笑道:“圆圆一直都这样吗?”
她曾在信中见过沈殊抱怨女儿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沈鸢只当沈殊是急性子,不想今日见到,果真见圆圆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
慢腾腾磨蹭下了马车,又磨蹭上了楼。
半盏茶的脚程,硬生生让圆圆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沈殊倍感无语:“可不就是这样,今早出门时还同我闹脾气,不让她穿那一身……”
沈殊及时收住声,不想在沈鸢眼前提到“红色”两字。
竹坊四面也从不栽种红梅。
沈殊改口道:“她先前看中的锦裙太薄了,倘若真穿了,明早又该嚷嚷肚子疼。”
圆圆缓慢抬起脑袋,啃了半日,枣糕也只破了一点皮,她翕动红唇:“胡、说。”
沈鸢看着坐在沈殊怀里的小姑娘,不可避免想起宫里的谢时渺,欲言又止。
沈殊一眼看穿她的心事,让玉竹带着圆圆下楼,又挨着沈鸢坐在炕上。
“想问公主的事?”
沈鸢迟疑点头:“我那会生下的明明是死胎,怎么会……”
沈殊温声细语:“你走之后,陛下曾经有两个个多月不曾上朝,再后来,宫里就多出一位公主殿下。”
沈殊沉吟片刻,“我记得那之后,陛下的身子一直不太好。”
她拿手掩唇,悄悄附唇在沈鸢耳边。
“我还听说,陛下曾让人去陇西寻异能奇士,那段时日高僧道士也常出入宫廷。”
青烟袅袅,模糊在沈鸢眼前。
氤氲白雾逐化成谢清鹤的模样,那张脸和记忆中如出一辙,只是脸色比以前苍白许多。
他立在风雪中,轻飘飘无力。
可那双黑还是让沈鸢胆怯。
她还以为谢清鹤会同以前一样,不由分说将沈鸢带回宫。
可是没有。
谢清鹤目光飘过沈鸢,随后带着谢时渺,一言不发离开竹坊。
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说过半个字。
有的只是那短暂的一眼。
手心的丝帕攥紧又松开,沈鸢思绪万千,不知从何处说起。
她抱着沈殊,像是抱住了一方浮木。
“姐姐,她唤我母亲,还问我为何这么多年不曾去见她。”
沈鸢和谢清鹤之间的恩恩怨怨并非三言两语能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