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多久了?
总不会自己每回在竹坊留宿,谢清鹤都在外面守着?
沈鸢心中百感交集,脑中乱如麻。
她无声退至榻上,辗转反侧,终不得入睡。
窗外雨声似乎又大了些许,沈鸢一闭上眼睛,总会想起谢清鹤那伤痕累累的后背。
那道长长的伤疤几乎贯穿谢清鹤的后背,沈鸢还记得当初横梁砸下时,谢清鹤脸色的惨白,还有喉咙溢出的一声闷哼。
前些日子沈鸢给谢清鹤上药,那道疤痕还是凹凸不平,看着触目惊心。
雨夜森冷,萧瑟秋风送来阵阵冷意。
马车中点着一盏烛火,昏黄光影在谢清鹤眼中跃动。
崔武隔着窗子,欲言又止:“陛下,你身子还未好,若是……”
身后的木门忽然“嘎吱”一声推开,沈鸢披着一身柳黄缎面绣梅花镶毛狐皮斗篷,手上撑着油纸伞。
朦胧雨雾如丝绸在沈鸢身后蔓延,一头蓬松乌发散落在沈鸢肩上,鬓间一点珠玉也无。
可那张脸却生得白净,如珍珠白玉无瑕。
崔武面色一凛,赶忙俯身拱手行礼:“见过娘娘。”
谢清鹤从马车走下,双眉紧皱:“怎么出来了?”
沈鸢冷声:“那陛下为何在此处?”
她仰首,“不是陛下说了,随我出入宫廷吗,总不会陛下又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我罢?”
崔武面若冰霜:“娘娘慎言,陛下只是担心娘娘安危,且陛下……”
谢清鹤沉声:“崔武,下去。”
崔武踟蹰一瞬,转身离开。
雨还在下,点点雨珠从马车上滚落,正好溅在谢清鹤肩上。
沈鸢眸色一顿,视线缓慢从谢清鹤深浅不一的锦袍上移开,眉心轻蹙。
喉咙
滚过千言万语,沈鸢轻声:“陛下还是回去罢,明日不是还要上朝吗?”
她将手中的油纸伞塞到谢清鹤手上,冷冷丢下一句。
“我可不想落了崔武的埋怨。”
谢清鹤掩唇咳了两三声,嗓音带笑:“他不敢。”
接来的雨伞仍撑在沈鸢头上,谢清鹤半边身子落在雨中。
他眉眼掠过微不可察皱起,而后又舒展。
谢清鹤面色如常,好像刚刚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痛苦难忍只是沈鸢的错觉。
谢清鹤淡声:“回去罢。”
沈鸢张了张双唇,拢在袖中的手指蜷了又蜷,一双柳叶眉紧紧拢在一处。
沈鸢嗓音仍是冷的:“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夜雨萧瑟冷清,雨丝飘摇,空中隐约还能闻到桂花的香气。
沈鸢脸上半点担忧和惦念也无,那双琥珀眼眸淡漠平静。
她声音轻轻,却比万箭穿心还要尖锐。
谢清鹤眼中的笑意悉数敛去:“知道了,你若是不喜欢,日后我不会再来了。”
谢清鹤声音缓慢,“夜深,早点歇息。”
话虽如此,可谢清鹤半点动作也无,依旧立在原地。
急雨忽至,天上滚过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