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靳收回递早餐的手,听到这个称呼时一愣,视线落在已经大步向前的姜茉身上,一年多没见,她变化很大。以前的清冷无害从她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果断和坚韧。
“下午,”祁靳抬脚跟上,“供体心脏没有问题,正在运输过来的路上。”
“嗯。”姜茉简单应一声。
两人都没提靳行简不让姜家来打扰姜茉的事。
祁靳的车停在临近校门处的停车场,距离宿舍有些远,今天温度格外高,姜茉走过去时身上和额头都出了汗,坐上副驾,她将手腕上箍着的黑色皮筋褪下,头发束成马尾,一截细白纤长的天鹅颈露出来。
祁靳挪回视线,目光逗留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戒圈设计简洁低调,上次在医院见面时他注意过,另一只在靳行简无名指上。
拿了车上的纸巾递给姜茉,祁靳打开冷风,调□□口吹向车顶,启动轿车时问她,“他对你好吗?”
“嗯。”姜茉擦过额角的汗,话音平淡。
祁靳看了她一眼,见她视线偏移向车窗外,不愿意多说,喉结慢慢滚动一下,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姜茉确实不愿意多说。
她被接到姜家那年8岁。
起初到姜家时,姜檬对她的排斥显而易见,抢她玩具,撕她画本,祁静云象征性批评姜檬几句,继续默认姜檬的行为。姜商元那时不常在家,寄人篱下的她生活在祁静云眼下,根本不敢找姜商元告状。
后来是祁靳几次出现,支走姜檬,为她解围。
她开始注意祁靳,这个她名义上的表哥。
祁靳比她大5岁,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后他被接到唯一的姑姑祁静云身边生活。或许是相似的遭遇,相似的“寄人篱下”,他几次有意无意地帮了她,让她对他生出了一股亲近感。
祁靳确实对她很好,是一个很合格的哥哥。
她那时课下空余的大半时间都在上补习班和兴趣班,晚上9点半下课,回到姜家时10点,家里的厨师保姆都已经休息了。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练舞蹈体力消耗又快,到家时经常饥肠辘辘,冰箱里面只有生菜水果,零食抽屉柜永远是空的,她只能洗个水果勉强果腹后去睡觉。
一次下雨天到家比平时还要晚,冰箱里也没有水果,她拿了一颗鸡蛋出来,打开炉灶,把鸡蛋打在碗里,一抬头就被锅底冒出的黑烟吓到,手忙脚乱地把鸡蛋液倒进去,才发现里面带了蛋壳,她不敢直接用手去拿,连忙去找筷子,再回来时,鸡蛋那一面已经烧焦。
弱小的肩膀挫败地跨下来,在她垂头丧气时,厨房里走进一个人。
祁靳关了炉灶,洗了锅,不太熟练地为她煎了两颗鸡蛋。
后一天她再回家时,意外地发现祁靳正在餐厅,桌上两碗面,一份他的,一份她的,还有新鲜的糕点水果。他们一起吃过一段夜宵,她才知道,那时他正在备战高考,晚上睡得晚,跟祁静云说了晚上会饿,祁静云特地吩咐厨房为他准备的。
他上大学那一年,姜商元开始给她零花钱,她也没再补习班下课后饿过肚子。
如果说姜商元是她在姜家最爱的家人,那祁靳就是第二个。
祁靳对她好到,曾几度让她产生了他对自己比对亲表妹姜檬还要好的错觉,或许姜檬也是同样的感觉,对她的厌恶不再掩藏,直接摆到了明面上,出国读书那年央求祁靳去陪读。
她和祁靳的联络也是在那一年开始淡下来,再之后就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姜商元亲生,离开姜家,也因为祁静云的关系和祁靳渐行渐远。
轿车稳稳停泊在医院停车场时,姜茉从回忆中抽离,正要推门下车,旁边停车位上的宾利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男人身材挺拔,一生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下,女人一套精致裙装,短发,侧脸线条精致。
姜茉手指按在锁提上没动,静静看向本应下午才会落地北城的靳行简,又将目光缓缓移向低头打电话的黎冬。
两人在车头时并肩,远远的,一名年轻医生迎上靳行简,喊了声“靳总”,靳行简抬腕看腕表,冷淡着声线问他:“多久能结束?”
他个子高,步速快,医生和黎冬一左一右快步跟在他身侧,姜茉只隐约听到一句“飞行检查会比较细致,请您过来是另外一件事”,那几人便走远了。
姜茉目光定在那名年轻医生远去的背影上。
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对这张脸的记忆格外清晰。
这名医生现在还在她的微信好友里,寒假时,他曾经是她的微信置顶,帮她传递过姜商元近况,也帮她拿过姜商元的头发样本。
他怎么会和靳行简认识?
正思索着,旁边传来一声,“茉茉?”
姜茉陡然回神,脸上的疑问还没来得及散去。
祁靳向那三人望过去一眼,解开安全带时出声:“最近市里在巡查医疗机构,靳行简大概被叫过来处理事务。”
“他过来……”姜茉蹙起眉,迟疑地没将话问完。
她对靳行简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祁靳却像明白过来她的情况,目光迟疑地看向她,稍后委婉说道:“普安医疗没在靳行简名下,只是他在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