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傅,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候厅长请来的王观主,之前的事情都是王观主在一手负责。王观主对这里的情况非常了解,候厅特意让我们把王观主接过来协助您。”洗手间门口,蓝衬衫正微笑着朝着对面的三人介绍站着自己身边的中年男人。
刚才他收到了候厅长的指示,一切按照原计划执行。不过候厅长也并非完全没有后手,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他就派人去白元观请来了王观主。
有王观主在旁掣肘,他料定柳安木就算想要反水,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被蓝衬衫称为“王观主”的中年男人蓄着山羊胡,他一手掐住胡须,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把拂尘。山羊胡先把对面三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从粗大的鼻孔里喷出一口气,不屑一顾道:
“我道是什么‘高人’,原来就是三个毛头小子。”
山羊胡手里的拂尘一甩,转身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今日贫道又请出了一件法器,乃是我家先祖所藏,传说为当年清山祖师在岭南降伏旱魃时所用。有此宝物坐镇,贫道就不信那东西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当听见“清山祖师”四个字的时候,柳安木很微妙地一挑眉毛,转头看向身边的蓝衬衫:“你在哪儿找来的江湖骗子?”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在岭南降伏过旱魃?
蓝衬衫低咳了一声,攥紧的拳头挡在嘴边:“那位是白元观的王观主,两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何必为了一两句话伤和气?”
走在前面的山羊胡也停下脚步,他拍了拍腰间的黄色口袋,脸上挂着冷笑:“小子,话别说得太早。孰真孰假,等恶鬼伏诛,自有分辨。”
柳安木单手插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那就请吧,我也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山羊胡的红色道袍,瞳孔的边缘缓慢收缩,形成一条危险的竖线,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在盯着猎物的饿狼。他幅度很小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即抬起饥肠辘辘的眼睛,看向那个牵住他的青年,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请求。
柳安木抓住少年微微发烫的手,语气轻飘飘的,却没有任何犹豫:“不行,不许乱吃东西。”
“……”少年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呼吸声沉闷而焦躁。从他后背上伸出如同触手般的树干烦躁地拍打着地面,树梢划过空气,发出几道尖锐的爆鸣。
既然不能吃,那又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又一次被劲风甩过耳侧的蓝衬衫若有所察地转过头,片刻又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刚才……是错觉吗?他好像感受到了一阵风,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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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电梯门在几人面前打开,头顶的白炽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映照出一排排冰冷的铁柜,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连浅浅的呼吸声都似乎会打扰到逝者安息。
这里是逝者的停驻之地,也是离生和死最近的地方。
山羊胡抬起拂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率先走出了电梯。他对这里的布置非常熟悉,走出电梯之后,就大步朝着最里侧的房间走去。
柳安木牵着面无表情的小柏止,好像猫捉老鼠那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山羊胡的身后。
蓝衬衫不自然地在拍了拍自己的袖口,每次来这里他都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被很多视线同时注视着。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王观主布置的法阵,整个停尸房的风水都被逆转,沉睡的亡魂纷纷苏醒。
而此时此刻,所有的黑色的亡魂都立在冰柜的两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从冰柜间穿过。每当他们走过一排冰柜,那些面色阴郁的亡魂就会从上围过来,后颈上那凉丝丝的气息,就是围上来的鬼魂因为离得太近,而喷到后颈上的鬼气。
山羊胡停在紧闭的木门前,他从自己宽大的道袍中抖出了一个白瓷瓶。打开瓶盖,山羊胡将瓶盖里的东西尽数倾倒在门口,很快空气中就出现了一股很辛辣的味道。
收起瓷瓶,山羊胡一挥袖袍,将瓷瓶别回腰带上。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青年空空的两手:“小友,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带吧?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里面的东西道行不浅,你们就留在门外等着便是,万一伤到你们,贫道也不便和候厅长解释。”
“不劳观主费心。”柳安木嘴角上扬,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我也有句话要送给观主,打了一辈子雁,可别被雁给啄瞎了眼。”
“对了。”他的视线停在门把手上,忽然笑了起来:“这句算你送你的,不收钱。”
“老夫行事,何须你一个小儿多嘴?”山羊胡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把青年的话放在心上。他按下把手,迈步走进了漆黑的房间里。
山羊胡进去两三秒后,房间里突然亮起黄色的灯火。
木门没有关拢,从房间外就可以清晰看见房间内的场景。蓝衬衫看上去有点紧张,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山羊胡的动作,两只手无意识地捏在一起。面对这种超出自身认知的东西,所有人都会感到无法名状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