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扶蕴还是沈鎏,还是他。
接下来的时日姜漱玉都陪在陆檀礼身边,即使用上最好的汤药也无济于事,不过是让他多活几日遭罪。
终于一日夜间,空中缓慢飘起零星雪花。仿佛早有预料一般,陆檀礼气色渐好,换上一件厚重的大氅在廊下观雪。轻柔无垢的白雪掉在男人的眉眼间瞬间融化,苍白的面孔被胭脂点缀多了些生气。
陆檀礼头靠在姜漱玉的身上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药香。人之将死,他还是卑劣地想要问出口心中的疑问。
“漱玉我……”
姜漱玉摸着他的乌发,垂眸一笑:“我知道。”
“那你……”
“你不说我就当不知道,你说我也愿意听。”
陆檀礼如释重负,伸手在廊下触摸那冰凉的寒雪,无力地抓紧放下:“我想象他一样,干干净净地活在你心中。”
姜漱玉何尝不知,甚至清楚他动过跃安的遗物。
“你不必像他。”
可陆檀礼不甘心,他的龌龊卑劣远远不及傅跃安,始终不如他在漱玉心中高洁。他是天上的皎洁朗月,自己则是肮脏雪泥。
空沾染了些雪色,实则污浊不堪。
他不怕死,只恨不能在漱玉心中比上傅跃安。
若你再坏点就好,只盼你不要再对他人这般温柔。
“我其实做过一个梦。我们并没有在你假死后就在一起,出了很多事以后才共度白首。”
姜漱玉回想自己好像也是这样送他离开。但两人相顾无言,始终缄默。只有冷冽的穿堂风和逐渐微弱的气息。
陆檀礼眼皮越来越重,他低声轻喃:“那好我们也算圆满。”
姜漱玉也终于释怀,前世今生她同檀礼终究还是圆满如月。
他上辈子抑郁而死也是自己的缘故。内心始终不肯承认她爱檀礼的所有,甚至对于他的狠毒也置若罔闻。这与她自小受训的君子之道截然相背。可遵守君子之道得来的是什么,不过是被那些人白白利用罢了。
雪势渐大,飘进廊下。鹅毛大雪盖在两人头上,仿佛已经白头到老。
第77章第七十七章大人我干净的,从未接过客……
冬日寒风刺骨,屋里的熏炉也暖不开许氏眉眼间的寒意。他手上拿的是赵家的嫁妆单子,跟前头陆氏的相比数量要差上一大截,东西的名贵程度也都要逊色些。
姜家办完陆氏的丧事后就赶紧将婚事提上议程。许氏觉得陆氏太晦气,这新人进门还没到半年就没了,所以要赶紧冲喜才行。
许氏在陆氏死后去库房清点过他的陪嫁,可谓令人咋舌。他是乡野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觉得一个世家的旁支都能有如此体面的嫁妆那赵家更要丰厚才对。
莫非是觉得姜家是不入流的商贾,这才故意寒碜吗?
许氏面上有气,要知道这婚事还是陆氏一手安排。之前议亲就看赵家的公子不顺眼,尤其是他那清高的爹爹。出身名门显贵又有何用,儿子不还是没人要。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进了姜家门。
“兰庭,漱玉这几日去哪了?”
姜舒华面色铁青,若不是刚才路上遇见太医署的朱大人向她询问漱玉的身子可好。她都不知这孩子一直卧病在家。
许氏听到这话支吾着也不知如何圆谎,语气生硬道:“陆氏走后,这孩子一直郁郁不乐。这不几日傅霖来找她出去散散心。”
“这天寒地冻的她去哪里散心?”,姜舒华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脸色□□,“她到底去哪了?”
许氏不敢吭声,瑟缩着身子唯恐妻君震怒。
李管事递上茶水,这才上前温言:“那孩子还能去哪,难道留在家触景伤身吗?傅霖陪着她去外面玩闹些也不妨事,她大了也有自己的主见。”
姜舒华听后也知道人去了何处,定是平康坊那秦楼楚馆。
她也没猜错,傅霖知道陆氏故去后,看漱玉郁郁不乐的模样就带人来风月楼玩乐。熏炉里的暖香散不走满堂的脂粉味,男人的调戏声和舞郎身上的银铃声交织在一起。
容貌清逸的少年抱琴正施施然要上楼被花爹给拦住,对方赔笑道:“你这孩子,尚书大人看得起你才送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也不知道收下。”
“那东西我要来干吗。”雪公子语气冷淡,他看到那东西恨不得当众给扯断。
那是件用翡翠玛瑙各色玉石加以金线做成的衣物。连一块轻薄的布料都没有,这衣不蔽体的不就是想让自己当她的玩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