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晋慈没有接,看着它自动挂断,等忙完手头的事情,编辑一条信息,问有什么事,我在忙。
细论起来,她爸比她妈更爱惜名声,毕竟是事业有成名声在外的大律师,永远高高挂起,只把自己放在正确的地方,偶尔想起来,就讲些毫无作用的大道理和不痛不痒的安慰。
姑妈家那桩三言两语讲不清的丑事,如林晋慈所料,林父没有提,只在不久后发来信息说,你妈妈最近身体不好,上个月在商场下扶梯扭到了脚,年纪大了,恢复慢,这阵子走路还不能自如,没告诉你,怕你担心,也不想耽误你上班,元旦回来一趟吧。
林晋慈连那几行字都没仔细看完,回:“不一定有空,之后再说。”
傅易沛提出想找时间让他的父母和林晋慈见面时,林晋慈稍稍思忖就答应了,只是想到要不要让傅易沛见自己的父母时,才有了少见的纠结和犹豫。
是在定下两人回宜都的日程,两人去商场给傅易沛的父母挑选礼物那天,林晋慈才开口,问身边的傅易沛:“你要不要也去我家,见一下我爸妈?”
傅易沛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也没有出声,脸上只有一种略有忧虑的疑惑,好像从没想过林晋慈会这样问,也不曾希望林晋慈这样问。
林晋慈被他看着,问:“干嘛这样看我?”
傅易沛若无其事:“之前在你家已经见过叔叔阿姨了。”
林晋慈判断:“你不想再见。”
“不是。”傅易沛斟酌着语言,握住林晋慈的手,犹豫着说,“没有不想见,也没有想见,只是那天在你家,你跟你父母相处好像不是很愉快,我不想你做勉为其难的事,更不想你为了我去做这样的事。”
“没有勉为其难。”林晋慈说,声音微微低下去,“是我自己不想再像大学那样了。”
她这话讲得模糊。
傅易沛却好似听懂了,月亮不想再隐藏不为人知的背面。
虽然他们是在崇北读大学时,才有机会走近彼此成为恋人,但说起来,宜都才是他们的相识之地,有他们共同念过的高中。
买完礼物,他们从商场出来,回了傅易沛在城南的住所,林晋慈在客厅慢慢踱步参观,傅易沛去楼上取了东西,小跑过来,递给她一张身份证大小的硬卡。
朝上那面印着从南安高中正门拍摄的建筑景观,隐隐能看见大门后矗立的假山巨石,可惜图案过小,不然能看到石头上出自傅易沛爷爷之手的南安校训。
林晋慈接过去,惊奇道:“你还留着高中的校园卡?”
“是林小红的。”傅易沛笑着说。
林晋慈翻开另一面,一寸的蓝底证件照旁,印着黑色的姓名学号。
姓名:林晋慈
学号:07420141058
“这是我的校园卡,我很早就弄丢了。”林晋慈抬起头,“是被你捡到的吗?”更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给我起外号叫林小红?小红是什么意思?”可能是真的被傅易沛严重影响了,林晋慈根据他平时讲的那些无厘头的浪漫话语,下意识发散思维,居然试着猜了一下,声音轻轻:“是红色爱
心的简称?”
“你怎么想到这上面来的?”
傅易沛哭笑不得,叹了声气说道,“林小红,你不记得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军训的倒数第二天晚上,学校澡堂的男浴室,想起来了吗?”
误闯男浴室,这种小概率又极丢脸的人生事件,实在难以忘记,但林晋慈看着眼前的傅易沛,再联想到那晚浴室外的男生……
她当时着急逃遁,自己的脸都不敢露,更不敢去看对方,所以除了因为撞到对方胸口,可以判断男生个子应该很高,其他再无印象。
“原来那晚的男生是你。”
林晋慈喃喃,当时她还劝慰自己放宽心,不会有人知道她夜闯男澡堂的事,就当没发生。
实际上——
有人知道,并保留证物,记了十来年。
傅易沛告诉她,第二天他送去学校的失物招领处,但是去迟了,被告知卡主人已经来办过新卡,所以这张被注销的校园卡就一直留在他这里。
林晋慈的人生中,“尴尬”这种情绪极其少有,多年前在男浴室外被人拦住询问名字,算一次,此刻站在当年拦她的男生面前,也算一次。
她在尴尬里分析着:“所以高一开学,你在班里第一次见到我,脑海里浮现的是——这个女生去过男浴室?”
傅易沛神情一凝,说不是。
他确定这不是开学第一次看到林晋慈脑海里浮现的想法,却好像也追溯不到当时的想法,夏末清早,教学楼的走廊上,站在他面前的班主任忽然朝他身后喊了林晋慈的名字,他转身看见林晋慈走近过来,两人眼神交汇之轻,就如迎面风吹起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那样。
彼时,傅易沛脑海里应该是毫无内容的。
就像电影里的某些慢镜头,无需旁白,当某人出现,使得正常的时间流速减缓,意义就已经出现,即使身处那一刻的人他自己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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