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指腹移开,一个更为柔软的存在贴了上来,轻轻一碰,转瞬便消失了。
他愣在原地。
刹那间,他压抑隐忍多年的妄念像是终于等来雨露甘霖,以磅礴之势在心口疯长,瞬间将他淹没。
“这次猜对啦。”
她语气轻柔,边说边向后退,像是含羞的月要躲到云层后。
脊背还未靠到床榻,骤然被扯入一个滚烫的怀抱。晏决明浑身颤栗,双臂将她用力箍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埋在她的肩颈里,声音喑哑,带着隐隐的哭腔。
“阿荀。”
程荀蓦然鼻酸,抬手抚摸他的后颈,像是安抚呜咽的大狗。她闷闷道:“嗯,我在。”
他将她抱得更紧些,太过用力,连肩上的伤处都在隐隐作痛,可那痛感却带来安心——提醒他,一切并非梦境,也并非臆想。
世界山摇地动,坚硬贫瘠的冻土不断龟裂,绚烂缤纷的花儿冲出黑暗的缝隙,在他心中降下一场盛大的花瓣雨。
可在那触手可及、仿佛虚幻的幸福中,他竟感到了片刻的痛楚。
他紧紧搂住她,沉默良久,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以后悔的。”
他不需她削足适履。
他要她永远有退路。
而程荀动作一顿。
她想,她不会后悔的-
天色渐明,断霞赤若鱼尾,在天上轻轻一甩,那抹红便漏进禅房中。
一夜无梦,晏决明迷迷糊糊睁开眼。耳畔有平缓绵长的呼吸声,低头一看,程荀躺在他的臂弯中。被子被挤到床脚,她缩在他怀里,睡得脸颊泛红。
他们和衣睡了一夜,散乱的长发交缠着,细碎的发梢落到她侧脸上。好像有些痒意,她在他结实的臂膀上蹭了两下,睡梦中嘴唇微撅,不甚满意的模样。
晏决明屏住呼吸,笑意跃上眉梢眼角,一颗心像是掉进蜜罐里。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他缓缓抽回胳膊,轻手轻脚地,尽量不惊动程荀。
程荀的身体仍旧虚弱。昨夜,晏决明怀抱着她,还想与她说说话,却发现程荀已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纠结许久,小心翼翼躺在了她身侧。
明明昨晚二人之间还隔着半张床,怎么醒来后她就在怀里了呢。
晏决明咂摸着心底这点甜蜜的苦恼,抬手试了试她前额的温度,掖好被子,蹑手蹑脚走出了禅房。
朝雾夹着寒意倏地钻进领口,晏决明瞬间清明几分。不远处,冯平风尘仆仆走来。
“来了。”
晏决明声音如常,冯平却听出了几分轻快。他上前行礼,偷偷瞄了一眼,连忙一五一十回禀。
“主子,人已找到了,除却一人还被落石砸伤后脑仍在昏迷,其余众人并无大碍。”
“随您出行的五十人也陆续到齐,众人伤势不一,辩空大师已带人前去查看。”
晏决明沉吟片刻,思忖道:“寺中所存的伤药可还跟得上?”
冯平一愣,连忙道:“是属下疏漏了,这就去查实。”
“辛苦了,安排下去就行,你也去休息吧。”他微微颔首,稍一停顿,声音沉下几分,“晏立勇状况如何?”
“有根手指冻断了……看着,精神倒是不错。”
“好,我去看看。”
说完,他没有犹豫,大步流星往外去。
他想,他也该弄清楚,阿荀这一路,究竟是如何走来的-
那夜过后,身体像是干涸渴水的鱼儿终于游回湖中,她全身心放松下来,在床上昏睡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