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一面之缘,有些交浅言深,有些长相厮守,相遇分离皆为合理。
感情本就有始有终,走到哪里,全凭缘分。
她没道理庸人自扰。
圆日染红了瞳孔,梁桉发出条消息:奶奶生病了,一个小手术你不用担心,我请了年假跟春节一起休,现在刚到机场。
最后又问他:你今年春节要跟我一起吗?
如果一起的话,我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差不多这个时候,信号消失,飞机开始滑入跑道,在晚霞里跃向空中。
她不知道这条消息发出去了没有。
等待廊桥的时候,梁桉点开微信,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
他的头像万年不变,白茫茫的雪景上,角落露出一小块滑板,简单到了极致。
江浔已经给她回了消息,发了起落平安,又问她在哪?
梁桉发了机场定位,对面没有回。
出了航站楼正好看见姑姑家儿子朝她挥手,收了手机上车。
梁丘今年大三,刚拿到驾照的人都新鲜,自告奋勇来接机,梁桉犹犹豫豫绑紧了安全带,“确定我保险用不上的吧?”
“放心吧姐。”梁丘笑出一排小白牙,扬起下巴臭屁,“我可是秋名山车神。”
起步时候梁桉知道了什么叫推背感,干咽了下,右手不自觉抬起来去握扶手。
一路上梁丘叽叽喳喳,说外婆手术已经做完了,出了手术室,治疗效果特别好,精神状况也很好,也没听她喊疼,清醒以后就跟牌友开始打麻将了……
“病房还能打麻将?”听到这里,梁桉打断他,梁丘却耸了下肩,“手机上啊。”
等她踏进病房的时候,梁奶奶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屋子里是分外响亮的一声:“二筒——”
“都说了不是什么大病,你姑姑还专门把你叫回来。”奶奶招呼她一声就是老人家老生常谈那一句:“这不净耽误你工作呢。”
人是虚弱了些,脸色也发白,但口吻还是那个倔强又嘴硬的老太太,梁桉走过去,“老板又不是周扒皮,年假他还能不让我休吗?”
她长这么大跟两个老人待在一起时间最长,但成年以后近情情怯,鲜少表达亲昵,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跟江浔在一起待久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他对老爷子不正经那一套,“我想你了才回来,您个老太太怎么还不领情呢。”
这么大个孙女往自己病床前一坐,眼眶还泛着红,梁奶奶早就软了心,因为她这话,又一时间哭笑不得,打趣她死丫头,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的。
几个人凑到一起东拉西扯的,病房里时间过得快,听说梁桉直接过来的,要在这儿留到年后,就说什么晚上也不让她在病房里留宿,要把人赶回家去吃饭,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大不了明天一早再过来。
梁桉不放心,老太太又说她长这么大哪伺候过人,舟车劳顿的别再一个没注意把她氧气管儿拔了。
说请了护工,勒令她别留下添乱。
就这么几句下来,梁桉被赶走了,司机还是梁丘,原本要去姑姑家,梁桉让他掉头去了老宅,是爷爷奶奶一开始工作分配的,打她11岁就常住在那儿。
“都大半年没住过人了,估计挺脏的。”
“没事儿,我收拾收拾就行。”
梁桉撸起袖子,刚打扫到一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低头一看。
是江浔。
开口就问哪家医院,手机里电流声里夹杂了有些嘈杂的背景音,有交谈的人声,还有……飞机低低涌出的轰鸣。
梁桉心有所感反问他:“你在哪?”
她驾照还没到手,尽不了地主之谊,只能发过去一个定位,让他自己打车过来。
过街天桥下霓虹车灯川流不息,说来奇怪,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哗热闹,那么多辆车,她就偏偏一眼判断出载了他的那一辆。
一个身影推开车门,高大修长,眉眼深邃。
师傅一脚油门走了,梁桉迎上去,“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江浔逆光站着,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黑发垂落额前,只露出挺窄鼻梁和线条明细的下颚。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有红血丝,眼睛大的人就是不一样,稍微哭一下都特别明显,他伸手轻轻拢上她的脸,指腹细细摩挲,问她:“奶奶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