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抱臂摇头。
“芙妹何时学会了撒谎?”薛伯棠略显失望,看着她秾丽的妆容:“你欣赏扶桑花的高洁素雅,无论是荷包帕子都要绣上它。这通草花是孤亲手为你做的,芙妹时常带着,喜欢极了。”
“前来绥朝时你摔坏了它,碎成几块,孤已经修复好了。可你如今似乎不喜欢这样素的颜色了。”他观察着江芙,如愿看到江芙接过了花钗。
她果然还没忘记。臻首蛾眉,欢笑情如旧。
他们又重逢了。
谁知江芙看也没看,便把花钗扔进了背后的塘子里。花钗太小,池塘狭长,簪钗沉下去一点声音也无。
“走了。”江芙带着素蝉要离开。
薛伯棠想拦她,却被一颗石子打在膝盖,他一个趔趄,扶着假山才免于跪倒。
假山后优哉游哉走出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树棍,不知道方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爱妃真是让朕好找。”贺兰玥表情戏谑。
江芙面上一喜,立刻挪到他身边:“陛下怎么在这儿!”
“捡树棍啊。”贺兰玥一本正经道,将手中棍子晃了晃。
那树棍又细又直,堪称完美。薛伯棠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别看了,你们南烷寻不出这样好的树棍。”贺兰玥道,“再不出宫,巡查的禁卫军先杀你。”
说曹操,曹操到。随着他话音刚落,便有甲胄举着火把凑近:“何人在此!”
看到是皇帝,他们连忙跪下行礼。
“行了,顺便把他弄出宫去。”贺兰玥指指薛伯棠。
随后一手牵着江芙,一手拿着他的宝贝树棍,步履轻松地离开。
“我喜欢和陛下一起散步。”江芙回握他的手,他手心的温度冰冰凉凉。
侍从远远跟着。内宫的布局构造没有外宫辉煌庄严,但胜在精致秀丽。
月宫高悬,琼楼玉宇。也许是因喝了些果酒,江芙此刻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能飞上天际摸到月亮。
“你喜欢的东西太多,朕也有其他喜欢的事务。江芙,别拿这个糊弄朕。”贺兰玥道。
江芙想要抽走自己的手,被他握紧:“朕很奇怪,扶桑花只在南烷生长,你为何没认出来?”
“南烷的花那么多,臣妾又做不到每个都认得。”江芙摊手。
“你看,就算你曾经最喜欢扶桑花,没过多久便会忘的一干二净。对方宣如此,对薛伯棠亦如此。阿芙很厉害,不会被情感所累。”他嘴上称赞,眼眸却冰冷而猜忌。
江芙不能说自己从来没见过扶桑花,这样就暴露了,她坦然对上他的目光,金粉花钿在月色下绽放:
“那是因为没遇见陛下。”
“哦?”
“陛下信命吗?我本来浑浑噩噩过着,旁人都说我很正常,都想和我玩,但我心里其实很厌倦。”江芙回忆着,话匣子打开:“我的确泛泛喜欢着许多东西,可没有什么让我真正感到留恋,总是觉得很累。”
“于是我在生辰许了一个心愿,希望遇到让我留恋的人或者事情,让我想要长久地呆在这个世界。紧接着眼睛一闭一睁,我就遇到陛下了,很神奇吧?”江芙举起他的手,在下面转了一个圈,裙摆荡漾起花纹。
贺兰玥低头看她:“你在做什么?”
这奇怪的动作,像胡旋舞又不大一样。
“这是种独特的舞蹈,陛下。我很高兴,就没忍住。”江芙放下踮起的脚尖,有些尴尬:“您会不会觉得我今夜的话太多了?”
“为何觉得累?”他只是问。
江芙踢走脚边的石子:“亲人因我而亡,我踽踽独行,有罪在身,可并未得到报应。”
“我心不安。”她的小动作变多了,发梢在手中一圈圈缠绕。
“按你的说法,朕岂不是背负更多罪责?”贺兰玥不以为然,“生死皆为命数,站得越高,便能决定他人生死,这对他们也是命数。”
“这不一样。”江芙抿嘴,却说不出什么,便浮现出一个笑容,朝着贺兰玥笑。
江芙不习惯对别人袒露痛苦,这让她感到自己很弱势。如果笑着,一切如常,别人也就发现不了了。
“难过便难过,装出这副样子做甚?”贺兰玥用木棍敲打在她肩头:“笑得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