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紧闭,江芙直觉贺兰玥就在里面。
她并不犹豫,推开书房。
贺兰玥就坐在桌案后,望着她,神态一如往常,还带了些笑意:“阿芙来了。”
外面天色更加昏黑,将书架上的空缺照得像无底洞。他没有点灯,只是看着她走来。
她走得极慢,似乎很警觉,他也不催促。
“陛下找我有何事吗?”江芙停在桌案对面,不再往前。
二人中间隔着一整条紫檀木桌案,案上的折子、宣纸、画卷都被收拾得很整齐,分门别类地放着,没有杂物,昭示书房主人简洁利落的作风。
“你离朕太远了。”贺兰玥道。
江芙于是站在了他身侧,压下绵绵的困意,打起精神。
贺兰玥很自然地抱着她的腰,将脸埋进她胸口:“朕今日作花鸟图,无论怎样都不像,阿芙素有才名,帮帮朕。”
“陛下怎么忽然想画画了。”江芙的语调没有起伏。
贺兰玥从宣纸堆里抽出一张洒金笺纸:“今日看了芙妹的画,甚是可怜可爱,惹得朕也想来几笔了。”
画卷有些褶皱,好像经历了一番颠簸,却不掩精致。这是一副工笔折枝花果图,搭配以麻雀、蟋蟀等小生灵,很是生动写实。
除了能看出画得很好,江芙完全不认识这张画。
“啊,拿错了。”贺兰玥一惊一乍,又抽出另一张半熟宣纸:“这回对了。”
正是江芙画简笔画的纸张,线条简单,猫和老鼠正张着大嘴,仿佛在嘲笑她。
就连她随手所画的东西都能落在贺兰玥手里,可想而知其他事情,大大小小,也很难逃过他的掌控。
江芙:“陛下想学哪种?”
“你坐下来,每一种都教给朕。”贺兰玥不由分说将她拽到自己身旁,一张张展示桌上的画纸。
荷花图、竹鹤图、麻雀图……线条流畅精致,色彩层层晕染,带着矿物中特有的石青与朱砂色,其功力远非一日之功。
江芙按住画卷,抬眉看他:“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这都是芙妹所作,从年少到及笄,再到你来绥朝的前一日,朕花了些功夫才弄来。”贺兰玥攥起她的手,目光戏谑:“阿芙可否能为朕解惑,短短数月之间,一个人的画风怎能变化如此之大?”
“人总是会变的,陛下。”江芙直视他,脸不红心不跳:“而且无论如何,您这样私自拿走我的物件,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难道您就没有无法言说的事吗?”
她冷静地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冤了她。
“爱妃不愧
是细作,实在是……合适极了。”贺兰玥顿了顿又笑出来,由衷赞叹。
细作,他第一次这般直白地说出来。
江芙接下了这意味不明的称赞:“陛下谬赞。您是知道的,我很爱您,且安分守己,也从未做过伤害之事。”
“爱?”贺兰玥像是第一次吐出这个字,生涩又生硬。
那一瞬,贺兰玥离她很远。
“是不是很有趣?陛下又一次看透了我,看清我是个骗子。”江芙眉眼生动,凑近他,言语温柔:“我只是害怕陛下疏远我,害怕您杀了我,这有错吗?”
完全没有错。
“你怎会害怕?”贺兰玥听到了笑话。
窗外闷雷作响,预示暴雨的临近。
“我很害怕。”江芙跪在御座上,捧起他的脸,很轻柔地落下一吻:“所以我希望陛下也爱我。”
第48章爱不就是要做这样的事?……
夏日的暴雨来得猛烈迅疾,黑云翻墨,急雷落电,庐山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简直要淹没这一方天地。
暑热的蒸气被驱散,潮湿阴冷蔓延,悄悄攀附上江芙腰际,甩也甩不掉。
殿内只有雨打屋檐的回声,白雨跳珠,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炉香燃尽,无人说话,气息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