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淅淅沥沥。闪电一次又一次划过,床帐内偶然亮起,仅仅一瞬,又立刻黑下去。
殿里似乎也开始漏水,湿润溢出,带着神秘的香,却找不到源头。
于是皇帝陛下屈尊当了回修缮瓦工,细致地排查着,撕开碍事的帘幕,终于找到了。
他的手背青筋浮现,用手指耐心检查漏雨的屋檐。这屋檐的瓦片太过柔软,一旦有暴雨便会渗水,还带着夏日的温度,暖暖地缠绕在指尖。
他不顾屋主的张牙舞爪的阻挠,非要亲自进去查看一番。
“你不要看。”江芙快要哭了。
“听话,分开些。”他的语气温柔得简直能溺死人。
江芙恍恍惚惚照做。
常年练武握剑的手指略带薄茧,耐心地丈量着屋子漏雨的缝隙。堵不如疏,这是贺兰玥采用的修补法子,并乐在其中,孜孜不倦。
江芙再也忍不住大骂,她的双手被禁锢,又羞又愤:“你这可恨可恶的流氓!狂徒!不要脸的登徒子……”
“一边抖一边骂,不累么?”始作俑者并未停手。
是了,这才是江芙,没有虚与委蛇,没有假得要死的笑。她就是这样的阿芙,是爱他的阿芙。
就算骂人也很好听,她的声音带着忍无可忍,与节节溃败的急促。
他并未感受到疼痛,由此看来她应当是很惬意的。贺兰玥看着毫无掩饰的江芙,觉得很欢喜。
她是谁又如何呢?
他是皇帝,她想是谁都可以。
可她不能再骗他,这是诛九族、剐千刀的事。她应当牢牢记住。
雨水涓涓,从屋檐淌下。殿外也下雨,殿里也下雨。
急风穿堂,乱人心神。
他会用指尖一一拨正。
江芙觉得自己的皮囊如同被他一层层剐开,逼着她去掉所有矫饰,传达出最原始的想法与底色。
她不是南烷太子的青梅竹马,不是怯懦无能的细作,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有一个人一定要看她最原本的表情,听她最无意识时发出的声音。外在都是泡影,他偏要全部戳破,寻找她。
脸侧是海棠红,鼻尖是银练白,气息是荔枝甜。
他找到她了。
雨还在下,氤氲在夜色中。
第49章避暑行宫
天光亮起,江芙睡得昏沉,朦胧中感到一阵饥饿。
昨日兵荒马乱,连晚膳都未吃。
她翻了个身,甫一睁眼,便被坐在榻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贺兰玥吓了一跳。
“陛下还不去上朝吗?”她揉揉眼,声音还迷糊着。
贺兰玥轻哼:“朕已经下朝了。”
实际上他今日十分简洁地结束了早朝,除了正事,一句废话或嘲笑都没说,臣子们很欣慰。
贺兰玥将她滑落的交领提上去,凑近瞧她,瞧不够似的。
江芙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宽大中衣,浅青色松松垮垮,袖子过长,将手全部盖住了。
“你穿朕的衣物很合适。”贺兰玥像是有眼疾,根本看不出这衣裳偏大许多,只是伸手把江芙的袖口挽起叠好。
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腕,江芙想起这手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反反复复无休止,长夜漫漫没有尽头。
她第一次痛恨这种修长美丽的手指。
她生了气:“一点儿也不合适,把我的衣衫拿来。”
“喏。”贺兰玥眼神示意床角那堆零散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