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还有差事要办。”春桃终是忍不住。
“今日起。”裴知春毫不犹疑,“你的差事,便是待在这儿。”
春桃暗自叫苦。
然日子意外地安逸起来。
免了奔波劳碌,不必晨起应卯,更无人苛责规矩,月钱还涨了不少,好歹也能多贴些银子回去,托人照看母亲。
日子便这般过着,每日不过随他用膳,同塌而眠。闲时,她在内室翻书、绣花、逗弄黑狸、甚或打盹儿,裴知春也不过问,埋首在经卷中。
接连好吃好喝,春桃揽镜自照,竟发觉丰腴了不少,开始忧愁这份甜蜜的烦恼。
这安逸之下,却暗流涌动。
一夜,春桃倏然惊醒。身侧有人缓缓坐起,榻褥轻响,一股寒意自他身上倾斜而下,令她后背瞬间沁出薄汗。
这刻,春桃正撞上裴知春的目光。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死死地,没有温度,唯有空洞,像灰烬掸在素笺上烫出的窟窿。
素日玉貌清绝的郎君,此时面色苍白,鬓边汗湿,颧骨嶙峋得骇人。
春桃轻唤,“……长公子?”
裴知春忽地倾身逼近,脸几乎贴上她的,气息哽在喉间。喉结滚动中,他冰凉的掌心,带着颤意,贴在她小腹上。
额发垂落,遮住神情,“别动。”
春桃想起病中的母亲,心莫名一软,嗓音难得和气道:“奴婢不动,公子或能安生些。”
身侧之人未置一词,唯掌心覆在她腹上,微微发烫。
良久,裴知春喑哑的嗓音,蓦地响起,“怎么,你莫非真盼着我长命百岁不成?”
春桃答得诚恳:“奴婢自是希望长公子长命百岁,万年富贵。”
起码这段时日,不用早起应卯、无人呼来喝去,过得如鱼得水,极为舒坦,倒比伺候别人自在得多。
说句实在的,眼下她真没什么盼他死的道理,但一直留在这也不是个好事。
若有必要,裴知春还是死死吧。
沉吟片刻。
春桃委实不会安慰人,遵循自己内心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人啊,孤孤单单地走着,行色匆匆的,前路那么长,也不知要去何方。若要,真到那地方,会不会很冷清?”
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点倦怠,随即归于沉寂。
春桃却察觉他贴在她腹上的掌心,松了松。
二人再无言语。
屋外夜色沉沉,偶有风过帘角,带起一缕烛影,落在她敞开的衣襟上,更落在他睁开的瞳孔里,映出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春桃只觉小腹隐隐抽痛,看来是小日子将至,正好寻个原由避开今夜同塌。她赖到巳时,才下榻寻到裴知春。
春桃拐弯抹角半天,推诿之词尚未出口,裴知春便凉凉地撂下一句:“这等小事而已。”
说罢,他定定锁住春桃的身形,将她框进瞳仁里,“裴知远,后日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