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长寿一辈子也不过八九十岁,而崔萑和浮星煜还有好长的时光可以携手一起走下去。
崔萑仰头望着满月,觉得心里也很圆满:“我从前是不信命也不信因果的,现在看来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暗示。将天下交给长公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我记得你对我师兄说过,继任之君容得下不谈政事的成均书院。那时候我就该想到的。长公主学道,有皇室之人普遍缺乏的纯粹仁德爱民之心,自己掌着兵权,悲悯而不失权威。我妹妹能打理财政,小到一间商铺大到整个国库。兵马粮草充足,便护得住天下太平。至于文治以造盛世,你让长公主多读圣贤之书教养幼儿,其实是让她自己从典籍里学做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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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星煜勾着崔萑下颌让他别看月亮看自己:“萑萑已经够敏锐了。哪怕是封禅过,世人也不会猜想一个公主继位为君。当年女皇以皇后身份更进一步其实还更容易些,毕竟她的儿子也是昭宗的儿子,百年之后,周家子孙不得民心,她总要还政于徐。公主却不一样,就算不外嫁而是招婿,生下的孩子随了徐姓,那帮大臣也不会将其视为正统徐家血脉。人间总是轻视母亲,妖界倒是大多从母系血缘的。”
崔萑道:“若是在我原来的世界,长公主或许会活得更肆意精彩些——这个世道的女子,在那里或许都会更快活。”
浮星煜看见崔萑眼里有光,垂眸越发握紧了他手:“萑萑,留下来你会不会——”
“我不后悔。”崔萑及时打断他的低沉,笑着吻他,“若不是在这里,我怎么拥有全天下最俊俏的赘婿?”
浮星煜心头一片暖融,搂紧了崔萑:“我还是全天下最幸福的赘婿。”
夜风轻柔地吹拂,月光照着一对玉人。
浮星煜道:“徐攸刚降生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命带九五之尊,但不知这条路该如何走得通。如今徐攸有沈银了,她们互相成就,中间容不下其他人,往后大臣们没法用皇位被外姓窃取的理由阻碍徐攸的大业。女皇当年没能传位给子侄,她却可以名正言顺地这样做。”
崔萑也很是感叹,其实世上的因果交织,目光总要放得长远才能看清祸福利弊。
但有一条准则是永远可以信奉的——
秉持善意,但行好事,前程自然豁达。
两人所乘的竖帆船无论顺风逆风都可平稳前行,行船许久崔萑才想起来问浮星煜下一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非要连夜赶路,既然救了徐巍一命,不如送佛送到西治好他的腿再走。
浮星煜说在渠州上岸。
崔萑心头一紧:“其实江南有很多地方风景如画,不如我们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浮星煜笑着侧头亲了崔萑一口:“萑萑因为我愿意不回去,我因为萑萑便敢直面那个地方。从前在渠州我失去了至亲,如今我带着至爱回去,也算告慰父母,和从前彻底做结。”
崔萑心绪稍缓:“那也用不着如此急切,我们甚至没和妹妹们当面告别。”
“封禅之后还有许多繁琐事项,难得有机会见上大忙人。”浮星煜轻碰崔萑鼻尖,然后吻他柔软的唇,“忘了今夜是什么日子么?再不走,真让她们都晓得我是狐狸精了。”
崔萑脸上痒痒的,瞧着浮星煜狐狸耳朵钻了出来,登时双颊绯红:“好好说着话呢,怎么会,难道你随时都那么想……”
浮星煜提醒:“子时过了,现在是十六了。”
“十六……”崔萑恍然,“哦!你说过,从那次之后……你也会在煞日变回原形了……我还以为……”
化为人形的妖精在煞日会妖力全失变回原形,浮星煜是半妖,自然也只变一半。
“萑萑真是好记性。”浮星煜扣着掌心,将人扑躺在甲板上,轻声耳语,“那么萑萑记不记得,我说过也想那样试一试?”
那样是什么样?
幕天席地,肆意攫取。
崔萑像春笋被夜风一层层剥开,月光为洁白的嫩芯披上凉润透明的轻纱,血液的热涌又烘出粉红的羞怯和欢愉。
银白的长发和如瀑青丝纠缠,裹成含着两只雄蛾的密茧,呼吸都扣留于唇舌间,逃逸不出,徒增沉溺。
急促的心跳羞于让月亮听见,翻滚进船舱中,不知是谁颤抖的指尖抓取水中浮木似的扯落了壁上的红布。
四面都是铜镜。
“镜子是从云隐寺搬来的,好像是什么大师开光过的,降得住妖精。”浮星煜顺势用红布将崔萑裹了,再细致地剥开,像拆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稀世奇珍,“煞日只有一天,但铜镜照着就会一直保持原形……水路行得慢,萑萑,我们有很多时间……萑萑,喜欢狐狸精吗?”
这个时代的制镜工艺虽然不够精良,铜镜不比银或铝做成的镜子清晰,但也足够照见人影了。
人在船中卧,有风帆作稳,江水摇晃船身只是很小的幅度,但反映到镜面上,四周都是醉酒似歪歪倒倒交缠的人影。
“喜……喜欢……”崔萑被圈在狐尾中,仰头见舱顶也铺满了两人身形,微凉和热烫交替,分不清是在船里还是镜里。
累极便枕在爱人汗湿的怀里。
夜阑风静觳纹平。
醒来眼前还是小狐狸。
从兖州到渠州,船儿荡了许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