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仅仅性。欲,他也没有味觉和嗅觉——头顶的羽毛状触角由无数蓬松的细丝组成,它们能够精确捕捉到周遭的化学物质,感知到细微的空气流动,用来收集分析周遭的环境信息绰绰有余,完全不需要额外的感知器官分薄主体的注意力。
如果没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诺兰甚至无法理解感情为何物,毕竟王虫不需要感情这种累赘的东西,它只要听命于本能,不断扩张领土就足够了……
在黑暗的洞穴空间生活久了,生物的视觉会退化。从小在笼中长大,鸟儿会逐渐忘记飞翔。同理,被困在这样一具贫瘠的身体中太久,无论是对情绪的感知,还是身为人类的同理心,都会逐渐变得迟钝、弱化,直至最后,那个曾经的人类诺兰将随着记忆的丧失,再一次被这头王虫杀死。
这次死去,他将永远无法回来。
想到这,诺兰垂眸,尖锐的钩状尖爪轻轻落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真奇妙,没有了大脑垂体分泌皮质醇、甲状腺素、儿茶酚胺等情绪激素,他却依旧会因生活舱内此刻进行的事情感到难过与嫉妒,产生心口发闷、呼吸困难、焦躁不安等生理反应……在接触卡斯珀与黎安之前,这样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刚从茧中诞生的时候,他还是一具没有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只知道麻木地遵循王虫的本能,带着军队在宇宙中穿梭游走。哪怕身为人类的记忆告诉他,他还有血脉亲人和心爱的伴侣在等待他的回归,却始终缺乏行动的动力。
因为他不知道亲人和恋人意味着什么。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新诞生的王虫只知征伐,自然不会理解人类的喜乐悲伤。
直到他亲临战场,为了获取情报,开始对人类战士使用他的“降临”能力。
借用人类的身体,他获得了大量绝密情报。与此同时,通过共感,他也体验到了那些人类战士的情绪——快乐,激动,怨恨,绝望……无数的情感向他涌来,它们像一支支色彩各异的画笔,哪怕油墨即将用尽,依旧执着地在坚硬光滑的玻璃罩上留下了五彩斑斓的印记。
隔着一层坚硬的障壁,他渐渐明白什么是高兴,什么是生气,什么是畏惧,什么是厌恶。他学到了很多很多,也终于对那份曾属于他的亲情与爱情产生了好奇。
觉醒了自我意识的王虫不再循规蹈矩。他丢下前线战场,跨越大半星系,出现在了这艘运输舰前。
一切都是值得的。
见到那个名叫黎安的女Omega的那刻,他听到了清晰的玻璃碎裂声。隔绝两个世界的透明障壁破碎了,他感受到了清新的空气,他嗅到了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她真美,真美啊……那是超越了种族审美的另一种维度的魅力,从发丝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有关她的一切都那样恰到好处,完美到让他痴迷。
喜欢,热爱,迷恋,渴望,执着,占有欲……沉睡在记忆里那些纸一样单薄苍白的东西,忽然像春风拂过后生发的草叶,抽枝的嫩芽,沾染上星星点点的绿色,变得生机勃勃,鲜活无比。
绷紧的嘴角缓慢勾起,僵硬的表情逐渐柔化,无师自通地,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笑。
第94章番外五十二他的意志
一切的一切,在最初重逢的时候,都显得相当美好。
只是很快,诺兰就察觉到了异样——他从面前的女Omega身上“嗅”到了属于另一人的信息素味。
人类的信息素挥发性很强,仅仅只是简单的接触,不可能在黎安身上残留这么久。只有长时间相伴,被深入灌注过,才会像现在这样,气息与气息彼此混杂,裹着暧昧的潮热,由内而外熏蒸出来。
很熟悉的味道,那是他的双生弟弟、卡斯珀的信息素味。
由无数金色小眼组成的复眼越过女Omega,往她身后的生活舱里扫视——挂在衣架上的男士衬衣、并排摆放在书桌边的两张椅子、梳妆台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宝石袖扣……以及收回视线时在她肩头发现的一根金发。
不过一眼,强大的信息收集与整理能力让诺兰迅速得出结论:在他“死亡”后,黎安与弟弟卡斯珀走到了一起。
这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弟弟对黎安怀抱爱慕之情,一直在竭尽所能追求黎安,还是人类的时候,诺兰便默许了这一行为。后来,诺兰被迫加入第三调查队,面对未卜的命运,他真心实意想过,若自己无法活着回去,希望妻子能早点忘了他,希望弟弟能代替他好好照顾黎安……
结果他真的死在了地下洞穴里——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
在他“罹难”后,弟弟遵从兄长的遗愿,接管了哥哥的未亡人,这一点无论法律还是道德上(特指在ABO世界的道德体系中),都无可指摘。他甚至能想象出,在他的死讯传出后,帕拉提斯会如何蠢蠢欲动,想尽办法企图将黎安夺走。
卡斯珀迎娶黎安,既是为了满足内心的执念,也是为了保护她。他明明很清楚这点,明明很清楚的,可是……可是他偏偏回来了!
即便换了副模样,变成了虫族的样子,他终究还是活着回来了。
人都是得陇望蜀、得寸进尺的。当人类的劣根性与虫王的基因结合,二者杂糅后诞生的他更是一个将贪婪、掠夺与占有欲深深刻印进本能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