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半?”
这两个字在宋意生心头轻轻一震。
在瞬间的惊喜过后,便是莫名升起的巨大不安。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指尖才刚绷紧,就被一双从后面伸出来的手整个包裹住。
“别担心。”医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顾虑,又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温声解释道,“减药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初期通常可能会有一些轻微的不适,比如夜间的睡眠波动或者情绪敏感,但绝大多数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他双手交握,身体微微前倾:“并且减药本身也是康复进程的一部分,这意味着你的身体和大脑在逐渐找回自我调节的能力。不是吗?”
“”
宋意生深吸了口气。
看着医生坚定的眼,又感受到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感觉胸口那块沉甸甸的东西似乎轻了些。
“嗯。”他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回程的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久违的轻松感。
裴兆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勾着宋意生的手指。
趁着等待红灯的间隙,又忍不住扭头去看副驾上的人。
只见宋意生仍低头望着手里的那份诊断单,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圈柔和的光晕,美得像一幅精致的水彩。
裴兆心头一热,胸腔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骄傲,清了清嗓子,语调里的得意几乎要漫出来:“我们宋老师真厉害!”
他捏着宋意生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宋意生被这直白的幼稚举动逗得笑出来。
轻飘飘地抬起眼,然后突然伸手捏住了裴兆的下巴,倾身过去,在他的唇角飞快地落下了一个吻。
像是蜻蜓点水。还不等裴兆反应过来,又马上撤开了。
裴兆怔了两秒,随即低笑出声,长臂一伸就把人捞进怀里,鼻尖抵着他柔软的发顶蹭了蹭:“今天这么主动?”
宋意生的脸上一热,却被他按在胸口,只得闷闷地哼了声:“奖励你。”
夜晚如期而至。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
暖黄的光下,宋意生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坐在床沿,对着小小的半片药粒发呆。
心里那点潜藏的不安又在悄悄探出头。
他又一次地担心,习惯了依靠药物维持的平衡一旦打破,那些漫漫长夜中的窒息感会再一次卷土重来。
“在想什么?”裴兆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坐过来,发梢上滴下的水珠落在宋意生肩头,“又在纠结?”
宋意生把药粒攥进手心,轻轻“嗯”了一声,没再掩饰自己的忐忑:“怕我状态会不稳定。”
“哪有那么多可怕。”裴兆打断他,不由分说地抽走他手中的药片,连同水杯一起推到床头柜,合身一揽,就把人圈在腿上,“不如我们现在做个约定?”
他捉起宋意生蜷着的手,一根根地掰着他的手指数过去:“不是说吗,减药不是撤退,是胜利的推进。那为了庆祝每一次小小的胜利”
他顿了顿,诱哄道:“每坚持一周,我就给你实现一个愿望,行不行?”
宋意生愣了一瞬,随即嘴角一扯,哭笑不得地去推他的肩:“裴兆!你在哄小孩子吗”
“谁说不是呢?”裴兆收紧手臂,亲昵地蹭着他的的鼻尖,“我们宋老师吃药都要犯难,还说不是。那你就现在把药吃了给我看看,我明天就带你兑现第一个心愿。”
宋意生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只能就着他的手把半粒透着苦味的药片吞了,然后小声嘀咕:“幼稚鬼。”
减药带来的麻烦,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当天夜里,宋意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身体疲惫不堪,脑子却清醒得吓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熬过去。
渐渐地,一种说不出的焦躁从胸口开始漫延,让他的心脏跳得发慌,四肢也跟着泛起细密的酸麻。
宋意生紧闭着眼,强迫自己放空,小心翼翼地刚翻了个身,身边的人就动了:“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