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越叹气,舒家是因为赵婉秋一直说以前日军和美军在水里投放病毒细菌的事,说煮沸,高温消毒是最简单的抵御方法,所以整个舒家都习惯喝开水。但十六号院里,还有好些人家习惯喝生水,劝不住。
舒今越无奈,把今天的宣讲写个总结,这是她的工作习惯,几月几号什么地点做了什么宣讲活动,主题是什么,参与人数多少,得到什么收获——给工作留痕,就当自己的工作日志。
刘进步见她写得认真,再次啧啧出声:“今越我说你这样的人才,留在咱们街道上是真屈才了,考虑过往上面走走不?”
“可别,大医院大单位的苦谁爱吃谁吃。”莫书逸都累成狗了,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那种累不仅仅是临床工作量大造成的,谁去谁知道,反正她不去。
“年轻人现在不走,以后可不好走咯。”
“那你怎么不走?”
刘进步一噎,“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妈天天干劲十足,刚当上经理就把我们爷几个使唤得团团转,我哪里还有时间搞事业。”
今越留给他一个“真的是这样吗”的眼神,他不愿说,她也不多问。
等把报告写完,李玉兰下来叫她一起回家。
嘿,好闺蜜不仅要住一起,还要在一起上班,一起回家!
俩人回到柳叶胡同,刚吃完饭,陈大妮就带着她“朋友”来看病了。
“他叫陈宝昌。”
陈宝昌拘束地点点头,“舒医……呃!”
小伙子虽然身高不高,但长得非常壮实,像座行走的铁塔,面色黝黑,穿着也很朴素……等等,今越发现他的右边袖子好像是空的。
因为是衬衫,别人穿衬衫都是把袖子卷起来,他却偏偏是放下来的,今越一下就发现不对劲了。
陈宝昌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解释:“我的右手没……呃!”
陈大妮神色暗淡,“陈宝昌的手是在部队的时候因公负伤,他当时是汽车兵,后来转业安排到我们厂的保卫科,其实他的手一点也不影响工作和生活,他用左手也能写字吃饭洗衣服。”
今越点点头,因公负伤的战士,这是值得尊敬的人,今越一点也没小瞧他,甚至因为他年纪比自己还小一点,看他像看弟弟一样亲切。
“你的手有几年了?”
“三年……呃!”
那就是十六岁就成残疾人了,她是十七岁,而跟他的情况比起来,自己那压根算不了什么,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今越阿姨,你帮他看看吧,他挺不容易的,老家是阳城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家里也比较困难,父母年迈,弟妹又多,就指着他的工资养活,但现在他说话结巴,没办法跟人正常接触……厂领导说他要是再改不了结巴的毛病,就要扣他工资。”
在保卫科也需要跟人接触,尤其是在门卫岗亭的,得不错眼的盯着,以防不是本厂职工的人混进来,食品厂要是被坏分子混进来,那危害可是不敢想象的。平时也要负责访客询问、登记,他这没办法跟人顺畅的交流,确实很麻烦。
但保卫科已经是相对来说不挑身体条件的科室了,那些一线生产车间,压根就没有一只手能干的岗位。
陈大妮想到这儿,眼泪就掉下来,安慰陈宝昌道:“你放心,今越阿姨很厉害的,她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结巴。”
舒今越实在忍不住了,“他这不是结巴,是呃逆。”
“啊?不是结巴?呃啥来着,什么意思?我们厂里所有人都说他是结巴,有些讨厌鬼还给他取绰号叫陈结巴……”陈大妮哒哒哒机关枪似的问出一堆问题。
今越好笑,她真是关心则乱,事情没并弄清楚就火急火燎的跟着人云亦云,“这叫呃逆。”
“结巴是一种语言障碍,说话语音重复、延长或者中断,同时还伴随紧张、焦虑的情绪,陈宝昌同志你仔细想想,你有这些症状吗?”
陈宝昌想了想,“没有。”
“而呃逆则是膈肌痉挛,总感觉这里有股气往上冲,控制不住,会发出‘呃’的声音,你是不是这样?”
陈宝昌连忙点头。
舒今越冲着陈大妮笑,“所以啊,他这要当成结巴治,肯定治不好,因为这压根就不是脑子里语言中枢的问题,而是肚子里的脾胃病。”
陈大妮不懂,但她看今越脸色轻松,心里也跟着燃起希望:“还能治的对吗?”
“当然能,你让他喝点热水试试。”今越倒了杯热水给他,让他赶紧喝下去,其实还能吓唬他一下,一般来说突然的惊吓也能中断呃逆,但今越觉得那样不厚道。
果然,热书喝下去,缓了会儿,等再说话的时候,就流畅多了,虽然跟能言善道的比不了,但说短句子也不影响。
陈大妮还有点懵,“这……这就治好了?”
今越却没说话,而是看向陈宝昌,“这应该只是暂时缓解对吗?”
陈宝昌沉默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