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日子还是得继续,没多久她们同单位的另一个临时工售货员一直对她穷追不舍,孙老爷子也想她快点走出来,用一段新感情帮助她走出伤痛,看那小伙子也还不错,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本来我不赞成,但我年纪太小了,我爸不可能听我的,加上姓牛的一直保证,以后会对我姐好,他不介意我姐心里有人,他一定会照顾好我姐,帮我姐走出阴霾,我爸才同意的。”
孙父从来就不是在意门第之见的人,想着反正自己职位还不错,正好是在百货系统里,找个这样的女婿也不错,自己能捏着他的工作转正和升迁,将来他也不敢不对自己的闺女好。
舒今越听到这里,心里大骂牛小芳母女不是东西,这样的情况,事件间隔那么久,那孩子怎么可能不是牛经理的亲生孩子,她们挑拨这种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而最不是人的还是牛经理,他老婆什么品行他不信任,居然去信任牛家母女俩,她甚至怀疑牛经理一直不愿离婚就是想继续占孙家便宜,继续沾孙家和蒋家的光……说实在的,要不是他老丈人姓孙,孙家又跟蒋家关系好,他一个临时工怎么可能当上三百货的经理。
呸!
舒今越感觉自己拳头硬了,“不管能不能治,我都想去看看爱兰姐,可以吗?”
孙爱红点头,“我姐这样的病情,姓牛的要想另找,其实我们没意见,我还宁愿他赶紧找,别再去烦我姐呢,但他那找的啥玩意儿,牛家母女俩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
“你都不知道,为了劝他们离婚,牛小芳可是煞费苦心,说要给我姐找个好医生,说不定能治好我姐,但前提条件是我们家要同意姓牛的和我姐离婚,我还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呢!”
就是没想到,这个“好医生”居然是舒今越。
今越也是无奈苦笑,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邻居,今越都觉得柳叶胡同风水有问题,怎么尽出这种破事。
孙爱红会开车,自己开着蒋卫军的吉普车来的,俩人来到孙爱兰住的书城市精神病院也很快,就十多分钟车程。
孙家人很明显是这里的常客,她们刚走到门口,护士就跟孙爱红打招呼:“孙同志又来看你姐了,她现在正在晒太阳。”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今越跟着孙爱红身后走过去,那是一个用铁栏杆围起来的天台一样的地方,栏杆上晾晒着几块床单枕套枕巾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是谁的。
那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女人,正安静地坐在太阳底下阴凉的地方,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孙爱兰跟孙爱红长得不太像,孙爱红是鹅蛋脸,英姿短发,身形也纤长,而孙爱兰皮肤有种病态的白,大眼睛,瓜子脸,长发披散着,看起来有种很文艺很破碎的美感。
她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栏杆外的大树,一会儿低头写几个字,有时候就是拧着眉头,似乎在思索……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正在野外写生的画家,或者苦心斟酌用句的诗人。
舒今越心说,精神病还真是个奇怪的病种,生这个病的人千奇百怪,有的衣衫褴褛哭笑无常,有的赤足裸。奔疯狂打砸,而有的却像个安静的画家。
“姐。”
孙爱兰回头,冲孙爱红笑笑,“你来了,最近工作忙吗?”
“还行,这两天正好休假,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孙爱兰没说话,视线看着远处的天空,“还是老样子,不发病的时候很正常,发病的时候……就那样。”
舒今越目瞪口呆,她居然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病什么时候正常?!
要知道,很多精神病人要么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病,不知道自己不正常,要么是内心排斥、抗拒承认自己有病,而孙爱兰的态度,太冷静了。
要是不知道前情,她真的不会把她往精神病患者身上想。
“这位是舒医生,医术很厉害的,我请她来帮你看看,可以吗?”
孙爱兰这才看向今越,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她礼貌地冲今越颔首,这是她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小姑娘。
“我的病治不好,不用看了。”
“她跟以前的医生不一样,她是中医,我家小虎子的高烧就是她退的,小虎子爷爷脑梗也是她把脉把出来的,你就让她看看吧,说不定能有收获呢?”
孙爱兰摇头,明显是拒绝治疗的样子。
舒今越也不好强行上去给她把脉,这是最基本的尊重,而孙爱兰……嗯,她记得来的路上孙爱红说过,她的情绪不能激动,一激动就会犯病。
她犯病跟别的精神病人还不一样,她不会乱打乱骂,轻的时候她只会瞪着眼睛不睡觉,一整夜一整夜的闭不上眼睛,有时候能持续四五十个小时;严重的时候会到处乱跑,莫名其妙脱光自己的衣服,甚至会把头撞到墙上、门上。
她知道自己会犯病,但家里人从不敢告诉她脱衣服的事,只说她会伤害自己,所以把她送来精神病院治疗,她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而这样一个几乎不会伤害别人,只会自伤的精神病人才是最不能受刺激的,因为她很有可能走极端,所以今越不敢勉强她。
俩人离开精神病院,坐到车上,孙爱红叹气,“其实她不发病的时候,我总有种她从未生病的感觉,你看她明明好端端的,能交流,能吃东西,自己生活也能自理,这哪里像生病呢?”
是啊,这就是个正常人。
她递过一沓资料,“你看一下,这是这几年我们做过的检查。”
精神科的检查主要就是靠专业医生谈话评估,以及量表评分,脑电图检查……但奇怪的是,医生评估和量表都没有什么明显异常。
今越估摸着,这些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做的,一个“正常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异常。
“脑电图一开始清醒的时候做是正常的,医生建议还是得发作期做才能采集到信息,于是有两次发病的时候,我们把她绑在床上……但奇怪的是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放电现象。”说起那两次,孙爱红愧疚,她觉得对姐姐挺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