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照山觉得这是好事,与其清醒地承受痛苦,不如在无知无觉的昏睡中缓慢地痊愈。
但医生却不同意:“反正已经恢复意识了,当然是醒来更好。”他指了指夹在灯箱上的片子,“我们不清楚病人有无不适反应,所以硬膜下出血我们没敢动。如果他醒着,我们能更好的问诊,看到底需不需要做手术。要是他没什么不适,我的意见是暂时不动,它大概率会被人体吸收的。”
于是重症监护室外的肖照山又暗暗祈祷肖池甯能赶快苏醒过来。
第一天,肖池甯总共醒了十五分钟。
肖照山抽空找医生缝合了裂开的伤口。
第二天,肖池甯醒了半个小时。
肖照山没用池凊的关系,自己重新联系上了一位康复科的专家。
第三天,人为干预下,肖池甯醒了三个小时。
肖照山透过小窗看见护士俯在他床头,应该是在询问他感觉如何。
他后来找到那位护士,问她肖池甯说了什么,护士答:“哦,他问我他是不是死了。”
第四天,肖池甯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肖照山头天被医院的骨科医生找去商量治疗方案,医生征求完他的意见,最后确定了用钢板做内固定。这个方案的缺点是恢复得很慢,好处是比较稳妥,手臂不容易畸形。
自此,肖池甯的右手小臂里多了三块本不该伴随他的钢板。
下了手术台,他总算被转进了普通病房。也是这一天,肖照山置办了一套日用品,搬进了医院。
第五天,肖池甯难得清醒。
可惜肖照山被警方传唤去配合调查了,陪在他床边的是董欣。
晚上肖照山处理完事情回到医院,肖池甯已经睡着了,像从没醒过一样。他坐在椅子上凝视肖池甯苍白的脸,迟迟无法入睡。
换作几年前,他面对这样的肖池甯,绝无担忧,仿佛认定他会无事,甚至能起逗弄的心思。如今他终于自食其果地感受到了孤独。
他需要肖池甯。他无比需要肖池甯。
第六天清早,肖池甯被痛醒了。
肖照山醒得更早,正拿着热毛巾给他擦洗身子。肖池甯睁开眼,看见他认真的神色,察觉到他小心得不能更小心的动作,一度以为自己尚置身于庄周梦境。
可手臂、肚子和胸口传来的痛是那么的真实。
肖照山旋即抬头看向他的脸,惊喜得眼睛发亮:“醒了?”
他情难自已地笑起来:“可算让我遇上了。”
肖池甯耷拉着眼皮,沉静地望着他。
他觉得自己和肖照山分离了足足一万年。
肖照山看他嘴皮子动了动,却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把毛巾搭在围栏上,俯下|身把耳朵贴到肖池甯唇边,耐心地等他的答案。
肖池甯数天没有进食,全靠输葡萄糖和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目前还很虚弱,说出的话就是一股微热的气流。
但肖照山这次听清楚了。
“你瘦了……”肖池甯说。
肖照山的心霎时化成了三月的草原,野蛮地生长着对他的疼惜和爱恋。
他像触碰一件易碎的玉器一样摩挲着肖池甯的脸。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流泪,他忍不住吻肖池甯的嘴唇,吻他的眼睛和眉心。
“没事。”他用鼻尖蹭了蹭肖池甯的鼻尖,“我不是被你下了毒吗,正常的。”
肖池甯茫然地眨了眨眼,稍作反应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傻|逼。”
他这样骂肖照山,嘴角却不禁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