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兴的人心惊胆战地看着大门里缠绕着链条的大铜锁,被怒火上头的老百姓撞了好几次,险些没被撞烂。外面的人数还在不停增长,撞击声越来越大,这人生怕下一秒就被人群撕碎了,匆匆扔下一句:“你们等着,我去找厂长来!”
赶紧撒丫子跑了。
站在巷口看热闹的学生不由瞪大了眼,有人震惊道:“咋回事?德兴卖过期牛奶?”
德兴面子功夫一向做得足,雷厂长这人特别擅长一些阴损小道,成天就花几毛钱找些托,天天在学校门口忽悠人德兴牛奶好,我婶家的孩子考上了哪里哪里,谁谁谁家瘸腿的老人喝了腿脚利索得很,一口气能走十来里路!
这个年代的人们没经过资讯时代的荼毒,朴实单纯,几乎人人都信了,这就导致德兴在金岭高中的名声一贯不错。
如果不是雷厂长此人嗜赌,败光了厂里的钱,光从德兴每月的纯利润来看,称得上一本万利的缺德生意。
有家庭条件好订了报纸的学生,抱着豆浆杯冷哼一声,“你们还不知道,德兴的事上了好几个地方报纸,还有个市报也登了。听说前几天单位上的人和外籍专家临时去咱们镇里几个厂子抽检,发现德兴不光卖过期牛奶,甚至还往部分牛奶里加了什么化学用品,报纸上说吃多了会肾衰竭。”
“等着吧,我看这事还没完。”
几个学生一听都惊呆了。
“妈呀,这不是谋财害命吗?”
“缺阴德的玩意儿!”
看着离上课的时间还早,几个热心肠的学生互相看了眼,义愤填膺加入了声讨的人群里。
“德兴必须给老百姓一个解释!”
德兴差点被愤怒的民众们打砸之时,江宁正被人按在泥泞地里。
那天她抱着侥幸心理跟着去了德兴厂子里,是眼睁睁看着杰森专家是怎么从期待到气红了脸的全过程,江宁好像灵魂浮出了身躯,一语不发,扔下背后的一团糟,独自游魂一样浑浑噩噩走出了德兴。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她是重生者,知道未来的命运,她占据了楚棠的气运,终于有了美貌,有了英俊帅气家境清贵的男友,却还是把日子过成了这副狗屎样,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江宁想不明白。
她本来就不是多聪明的人,这段时间被残酷的现实接连打击,一时间精气神都被毁了,甚至逃避地怀疑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就在江宁拖着僵硬疲惫的身体,转过一条熟悉的街道时,刚好瞥见一群皮肤黝黑的男人围在一个小摊面前,领头的人嘴边叼着烟,拎着摆摊的中年男人,劈手就是一耳光:“借了爷的钱,从来没人跑得掉。”
中年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丝毫不敢还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青爷,我的本金早就还你了,是你利息太高了!卖了我爷还不起啊!”
叫青爷的男人烟一摘,胎脚又给了男人心窝一下,无视地上痛苦呻吟的人,笑了:“借钱时说得好听,说老子是菩萨给了救命钱。还钱老子就成了高利贷是吧,白纸黑字写的好好的,去派出所老子也不怕!”
那人满脸血污还想去抱青爷的腿求情,被周围的小弟拉来,不一会儿一群人围上去,一人一脚发泄起了怒气,青爷在一旁惬意地吞吐着烟雾。
突然,他像感觉到了什么,往江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宁吓得心跳都快停了,连忙转过头,哪里顾得上顾影自怜,急急跑了。
这群人!
这群人就是给她借钱的那群人!
完了。
完了!
德兴垮了,她拿什么还高利贷?!
她会被打死吧。
江宁脸色惨白,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心里早就没了法子,连跑了好几条街才喘着气停下。
不知不觉,她跑到了偏僻的巷子里。
四周无人,江宁稍微冷静了些,这会儿天还没亮透,巷子深处黑黢黢的,像张口巨口吞噬光线的怪物,潜伏在黑暗里。
江宁有点害怕了,扶着墙往回走,走了几步,隐约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跟上来,没等江宁跑出多远,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在她的肩膀上。
“宁宁?”
差点尖叫出声的江宁呆住,愣愣回头,看见一张出乎意料的脸,“王喜孟?”
从巷子里走出来的人正是被岭高开除处理的王喜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