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要么选择留下来继续干,要么选择离开,离开的时候还能拿走一笔赔偿费。
有人小声问:“赔偿能今天拿到吗?”
“能。”罗宝珠打保证,“如果选择离开,工资一律今天结清。”
话音一落,员工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本来制衣厂效益就越来越不好,一直没见起色,近几天才好不容易把拖欠的工资补发,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这些留下来的人也不是对工厂抱有多大的信心,赖着不走,不过是肩上扛着养家糊口的担子,怕丢了工作一时找不到下家而已。
这会儿瞧见有补偿,心里开始松动。
万一以后制衣厂开不下去破产了,到时候别说补偿款,怕是工资都发不下来,那就亏大了,现在离开,至少还能多拿一笔费用。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人群中第一个选择离开的员工站了出来。
罗宝珠递给对方一张赔偿单,让对方去财务结清工资。
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陆陆续续,场地空了。
罗宝珠递了十几张单子,心里估摸着大概走光了,抬头一瞧,角落里居然还剩下一个员工。
剩下的那位员工名叫梁霜君,47岁,宽脸浓眉,不苟言笑,罗宝珠认得她,这是一位在制衣厂干了20来年的老员工。
罗宝珠拿着赔偿单走过去,有些好奇:“梁姨,你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20多年的工龄,赔偿款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梁霜君望着空荡荡的场地,惆怅地叹了一声,“我从17岁进厂,一直干到47岁,大半辈子都在这间制衣厂,走了也不知道去哪。”
况且,老厂长徐永丰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一直念着这份恩情。
她祖籍在宁波,鸦片战争后,宁波成为通商口岸,不少红头发的洋人来到当地,当地人叫他们“红毛人”,给“红毛人”做衣服的一帮裁缝,就叫做红帮裁缝。
梁霜君的爷爷也是一位红帮裁缝。
当时离宁波不远的沪城发展得更好,不少外国人去沪城做生意,一些名流人士、富家子弟追求时尚,带起一股“西装热”,爷爷便带着全家老小去沪城闯荡。
在沪城最繁华的南京路附近开了一家“梁记”西服店。
后来这家西服店传承到她父亲手中。
父亲虽然没有爷爷那么精明能干,但也能维持家业,一家人在沪城的生活算是安稳,直到沪城迎来解放。
沪城解放后,父亲面临失业的风险。
西服是资产阶级的衣服,新中国不流行这一套,况且实行限定工资收入的政策,导致裁缝收入大跌,拜师学艺的人少了,连行业传承都成问题。
父亲只好带着一家人来港城谋生。
在太子道开了一家洋服店。
一切的祸根就始于这家洋服店。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沪城混得中规中矩的父亲,来到港城之后如鱼得水,出奇的顺利,生意比在沪城时更加红火。
生意红火难免招人嫉妒。
对门的一家裁缝铺老板埋怨父亲抢了生意,和父亲吵过几次,还扬言要找人砍死父亲全家。
当时被火热的经济冲昏头脑的父亲哪里肯放弃这块风水宝地,也压根没把对面裁缝铺老板的威胁放在心上。
悲剧在某一天夜晚悄无声息地降临。
对面裁缝铺老板认识一些混江湖的大哥,找了一帮小混混持砍刀半夜溜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