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那种悲伤的禁锢突然从骨缝中碎开,她整个人如同融雪般坍落几寸。
那截苍白的脖颈终于转动,蒋喻英回过头,酒店房间内的灯光映亮她失焦的瞳孔……直到撞进姜弥的目光里,那潭死水才缓缓有了裂痕。
姜弥喉间顿时涌上一阵酸涩。
她看着对方眼睑下鸦青的阴影,压抑不住哽咽道:“我们都在。”
她向前半步:“别怕。”
这句话像碎石落进沉潭水,蒋喻英的颤抖从指尖漫至全身,泪珠挣脱眼眶,在消瘦的下颌缓缓凝成透亮的泪珠。
当视野彻底被泪水吞噬,她扑进姜弥温热的怀抱,失声痛哭出来,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赵佳忍不住动容。
她和姜弥共事的时间很长,认识apple也是顺其自然的事,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apple还是那个团里的一员。
人长得漂亮,笑起来真是像花一样好看,年纪小又有活力,梳着双马尾的少女踩着舞台的节拍转身,满眼都是梦想的光。
作为同期在荆棘丛里攀爬的逐梦者,apple做得很好。
那双眼睛无论跟谁说话都是亮晶晶的,永远充满了希望。和姜弥一样,同样没有亲生妈妈,却同样拥有一颗炽热的心。
但现在,那张脸被折磨得如此憔悴,眼神里没有半点光泽。
姜弥指尖拭过蒋喻英颧骨上的湿痕,纸巾吸饱咸涩。她道:“有件事我没跟你商量,自己做了主,但我觉得你会同意。”
蒋喻英微微抬眸。
姜弥道:“我找到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团队,很快她们就能帮你和陈乔解约,如果有可能,我们得把陈乔狠狠拉下去。因为我怕再拖下去,陈乔那边会有新的动作,所以一会儿她们可能明天就会来找你了解情况。”
蒋喻英喉骨轻微滚动,挤出一个字:“好。”
指节深陷在肉里:“弥弥,我很没用吧?”
“不是!”姜弥的声色突然加重:
“谁说你没用,那就是她蠢。你要是没用,孤儿院那些孩子每个月那么多吃穿用度是谁帮的忙?你要是没用,你的养母又是谁在照顾?你要是没用,当初陈乔早就破产了。”
她心里很闷,说没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是假的,可她也很心疼,apple曾经这么一个自信开朗的人被磋磨成这样。姜弥看着眼前的人,现在的apple,就像是台风天里被连根拔起的柳树,已经脆弱不堪。
“apple,没用的人不是你,是陈乔。这件事从头到尾错的人都不是你,如果非要揪出一点错,那就是你曾经看错了人。”
apple忍着哭:“我以后不会了,弥弥,我真的不会了。”
她与陈乔从初识到相守,悄然跨越了十年的时光。
她的每一天,从普通的衣食住行到情绪的每一个起伏,都被陈乔的身影填满。她是她最理所当然的分享者,承载着她绝大部分的喜怒哀乐。
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她几乎确信,这条并肩的路,陈乔必定是唯一的终点。未曾想,一切终归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虚空。
所有曾信以为真的温暖和爱情,竟都是虚幻的泡影。
原来,在陈乔眼中,她不过是个苍凉的笑话。
十年。
她生命中还有几个这样的十年?
每当这个念头浮起,泪水就像决堤般汹涌。
蒋喻英不想哭,她反复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可那份剜心的痛楚,她一想起来,眼泪就完全不受控。
“弥弥。”她对着姜弥,更像对着自己低语:“我会挺过去的,真的,我一定能好起来。”
她只能一遍遍地保证。
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也能让为她着急和担心的朋友好过一点。
姜弥先是拭去自己眼角的湿润,接着又抽了纸巾轻柔地抹去蒋喻英脸上的泪痕。她的眼神异常坚毅,声音沉稳:“别怕,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们会陪着你。”
“别让善善和姜护知道。”蒋喻英声音微哑,“我不想她们跟着担心。”
“当然了,尤其是姜护那性子。”姜弥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她要是知道,怕不是要冲去把陈乔的脸打烂!”
脸打烂没什么,是怕到时局面恐怕难以收拾,牵扯更多节外生枝的风险,这个时候能避免就避免。
“听赵佳说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姜弥语气里带着坚持,说:“我买了馄饨,必须得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