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
他也好想逃,但逃不掉……
*
入夜后,袁珩于廊下坐听秋风秋雨。
蔡琰从对面屋内钻出来,左手端着一盏灯,右手拿着一卷书,过来在袁珩身边坐下,又挥退了侍女。
蔡琰用余光打量着袁珩,看她神游天外,分明身在此处,魂魄却仿佛在另一方天地间。
她听说过袁珩,据说袁本初好女装的事情就是她不小心捅出去的。
袁珩心里藏着事儿,百般愁滋味全冲着惨淡的未来而去;小说里的穿越者带系统到东汉末年,大多是皇帝、武将、谋士三种职业。
袁珩首先排除当皇帝。
因为她姓袁,她出身门阀世家,如果她有这样的志向,天下士族定会群起而攻之,且别说汝南袁氏了,陈郡袁氏都得跟着瞎掺和一手,袁氏姻亲也定会插一脚……除非她一夜速成孤儿。
但袁珩的善良值高低还有个15呢,杀几十个还能行,几百个可能就有点压力了,毕竟是宗族,用处还是挺大的。
武将,袁珩扪心自问也不太行。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若行军,挥刀杀向的是从军的黔首,是多艰的流民,是被乱世无限放大了人性之恶的普通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天子、外戚、宦官、门阀,乃至所谓“士族”,却端坐高台之上,以苍生为棋子,以乱世为棋盘,以权力为筹码,博弈出自己的利益。
真正该被挥刀砍得头破血流的,是他们。
袁珩前世也不过寻常阶级,若等位置换于东汉末年,也是“黔首”之一。
既然是乱世,那凭什么只有黎民受苦受难,落在史书里唯有几行字,轻而沉重?
在这个时代,铁打的刀用来杀黔首,道义礼法做的刀则用来杀袁珩所属阶级的人。
袁珩心想,我或许是该做一名谋士的——可翻遍了记忆中的后汉三国历史,再有才华的女人也走不到真正的高处去,只需要用一个“贤媛”的形容便能斩断来路。
而我呢?袁珩平静而不甘地想,若我做了哪位“明公”的谋士,怕是要被他纳入后院啊。
若干年后史书说起她,便是“贤媛”和“贤内助”,而非“运筹帷幄”或“王佐之才”。
袁珩想啊想,竟想不出自己的路在哪里。
忽而,身旁的蔡琰出声询问:“阿珩是有烦心事吗?”
袁珩回过神。
她侧头看着蔡琰,笑了笑:“是啊。”
蔡琰才六岁,一双眼却带着被诗书浸润出的清润剔透,哪怕稚子天真,也叫袁珩心绪平静了许多。
袁珩想了想,问:“昭姬今日为何要那样做?”
——你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反抗父亲?
蔡琰浅笑了一下,腮边梨涡若隐若现:“父亲最重视孝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袁珩话题拐回去:“我正在同文若世兄议婚。我不知他是否良配,故而惶恐。”
蔡琰盯着她看了会儿,清透的猫儿眼直盯得袁珩发毛。
片刻,蔡琰凑到她耳边,声音很小,内容却很炸裂:“可我觉得你烦闷的并非此事。方才你的眼神很凶,像是想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