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极有眼色地过去帮忙摘山楂。
琥珀没说什么,余光却不曾离开。
简少爷背对她,温声与二小姐说话,气氛相当地融洽。
二小姐柔和善良,天真且开朗,简少爷又如此迎合她,两人有种奇特地和谐。
黄时雨踌躇片刻,心道朋友之间不矜细行,便大方地应谢收下简珣的心意,并邀他前去观鱼。
天水观前有泉,泉水通往乱石堆砌的池塘,约莫一亩见方,清澈澄碧,池中养了近百条五色鲤鱼,乃观主夏初精心蓄养,聊做雅兴亦可吸引游人,为道观增加人气。
黄时雨掰碎一块糕点撒进去,顷刻间哗啦啦水声作响,五色鲤从四面八方汇集成团,须鳍翕动,徜徉盘旋,煞是好看。
“简允璋,你看。”黄时雨眸光潋滟,满以为潜心读书的简珣应当是没来过此地。
简珣确实没到过此地,却是见过鱼池的,京师自家府邸的比这里的还大,但他仍配合地欣赏着由她招来的锦鲤,“看到了,它们像你一样活泼可人,你会以此入画么?”
她的画册大到山水小到一株茉莉,却不见鱼虫之类的活物。
黄时雨蹙了蹙眉心,“活物太难了,我还没学会,再说它们也不肯乖乖坐下来给我画呀。”
简珣懂了,梅娘的动态观察力是短板,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天赋异禀的画师并不一定样样精通,专精一项也有名垂千古的。
“我教你吧,下回有什么疑惑便遣琥珀来问我。”他右手搭在朱红的栏杆上,一寸之外是她同样搭着的凝白小手。
“好呀。”黄时雨仰着脸笑道,“等我将来变成有名的画师,赚许多许多银子,定然少不了你好处。”
简珣点点头,“那我等着你的好处,苟富贵勿相忘。”
“好!”
“击拳盟约。”
黄时雨一点也不怂,当年闻韵致也落魄过,吃穿用度皆靠友人接济,飞黄腾达即与友人结成亲家,情谊为后世传颂,而今她也算微末之时,将来飞黄腾达不若也跟简珣结个亲家。
她攥拳在他大了一圈的拳上郑重轻碰。
轻到连丝儿响都没有,这是个怕痛的。
两人相视而笑。
简珣抚了抚手背,麻麻的,一直麻进了心间。
她可真美呀,仰着小脸全无防备对着他笑,也不怕他克制不住压过来亲一亲。
第25章捉弄
那日简珣也只是这么想一想,乌亮的眸子始终笑意缠绵。
这哪里是个乖顺的,下手轻了按不住重了又哭闹,左右是个祖宗。
掌灯时分,黄时雨不惜点了一排儿臂粗的油蜡,耀得四下亮如白昼,细细品咂着闻韵致的晴雨图,不觉五内沸然炙起,即便没见过原画也深深嗟叹赝品之精绝。
私以为不论原画如何,这副赝品都算水平顶顶高妙之作。
不禁爱不释手。
这一夜她的梦都是甜甜的,坐在蜜桃味儿的云朵上飘飘然,扒着边沿往下瞅,山色空明,初晴万里,一目碧绿光润,竟是跑进了简珣送的《嵩山晴雨图》里。
次日天还没亮,衙门上的人已经领着三十匹马浩浩荡荡赶往书院。
骑射大考乃书院最为重要的考核之一,但马匹昂贵,加诸所需数量甚多,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书院都不可能专门辟场地饲养,便上报朝廷最后由当地县衙负责此事。
直至日西时分,这群官吏方押送着马匹原路返回。
他们办完差事,三三两两聚集到甜水铺子果腹。
按说没有酒菜的甜水铺,怎么吃也不会过瘾,换个地方他们兴许瞧都不会瞧上一眼,无奈书院有酒色禁令,断绝当垆饭馆之类的营生,他们除去黄记别无选择,这才不得不来此将就一下。
后厨与大堂仅隔道靛蓝布帘,官吏扯着嗓门的交谈声穿透内外。
黄时雨无意中听了几耳朵——裴家小霸王原本就有心疾,猝亡乃与丐婆相搏激伤心脉所致,连京师的仵作都做了判,偏偏裴员外不认,三天两头往衙门呈冤讹闹不休。
“谁都知晓县丞乃他家女婿,拦且不敢拦,劝也劝不走,县老爷又一贯和稀泥的,受罪的只有哥几个,若非运送马匹,我怕是要被那小老儿抓挠死。”
“丐婆不是已经认罪,他还想如何?”
“他想路过的狗都得给他儿子陪葬呗。”说罢,那位通晓内情的胥吏左右张望,倾身压低了嗓门对同僚道,“小霸王的三个随从,昨晚有人瞧见了……从后门抬出了两个,扔去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