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说话做不得数的人,完全有可能突然告知他“不约了”。
毕竟她与他算不得热络,难免生有防备之心。
次日越想越觉得又要被黄时雨背约,韩意淮急匆匆来到黄家后院正门,透过车窗,那抹熟悉的娇影瞬间映入眼帘。
她立于晨曦微露中,遥遥等待。
韩意淮的眸光旋即就被点燃了,滚烫滚烫的。
只见黄时雨的一张小脸被鹅黄褙子衬得分外明艳袭人,泥金绘彩的青纱帔子下一腰浅浅宝花绛纱裙,招风揽火的,把个小王爷的魂儿都要融化了。
韩意淮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养气功夫尚未大成,黄时雨如期赴约早已令他心花怒放。
他喜欢同她说话,心脏都跳得格外有力。
韩意淮轻快下车,音色不禁比平日更显低柔,“你怎么就带一个丫鬟?”
纯属好心多此一问,原以为她会多带几个再带个小厮。
黄时雨坦然道:“我就一个大丫鬟。不过琥珀姐姐见多识广,认得府衙的路,此行极是方便。”
表面上夸琥珀,实则警告韩意淮休要耍花招,自己的丫鬟可不是没见识的,若他去的不是府衙,就会被当场拆穿。
琥珀偷偷打量韩意淮几眼,又垂下眼眸。
韩意淮郁郁道,“知道了。”
怎么把他想的那么坏啊。
他是真心要帮忙的。
不意黄时雨竟牵着自己丫鬟的手登了他的车。
亲王的车驾岂是什么奴婢都能僭越的!
肃王的内侍和宫女神色一凛,原想上前阻止琥珀,却见主子轻轻摇首,只好垂手作罢。
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是旁人尊让他,韩意淮眼睁睁见黄时雨走在他前面,甚至连丫鬟也……
他讪讪登车坐了进去,目光不期与黄时雨相抵。
黄时雨对他一笑,犹若海棠醉日。
韩意淮便恍了神,不由言而随心,“京师可有趣啦,等你考进画署我可以带你去看十锦亭的雪,元宵节的鳌灯会,顺便请你喝兰霜乳茶。”
琥珀心惊肉跳觑着陌生公子对二小姐眉目含情,绵绵相视。
黄时雨心向往之,脱口问道:“十锦亭,可是雪阳山御用围场的十锦亭?”
简珣所赠的小札上有记载:天恩浩荡,赐画署雪阳山采风,众师生罔顾凛冽瑞雪,围坐十锦亭,俯瞰清川浩渺,慨大康壮阔山河。旁边小注——十锦亭,御用围场标志性建筑。
韩意淮回:“嗯。”
黄时雨道:“你连陆宴的名帖都有,所以你也是画署的人对吗?”
而且在画署的地位绝对不低。
韩意淮噙笑:“不是,我不在画署。”
他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你的墨宝,改日送我瞧瞧,说不定还能引荐你去清泉石上居。”
这话实在诱人,但黄时雨也清醒得很,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更没有不需要还的人情。
黄时雨摇了摇头,“拙作你想什么时候瞧都行,清泉石上居就不必了,即便托你的福混进去也不过图惹人生笑。”
就连画署八字还没一撇呢。
韩意淮益发觉得黄时雨有趣,“你倒是个通透的,不过想左了我的意思,我还尚未有权使令阁主,只是引荐而已,能不能成也得看他心情。”
阁主的脾气,便是黄时雨这样的乡野小画师也略有耳闻,思渊所言倒也不虚,等闲之辈还真混不进去。
清泉石上居不仅是天下名流画师之圣地,更是宫廷御用画师的采选之所,承担着宫城一年四季所有书画之责,更兼宣扬四海内外大康的文人才情。
画员皆以墨宝陈列石上居为荣。
黄时雨沉吟道:“阁主威名我在泽禾也略有耳闻,听说他性情乖张冷酷,曾于阶上肆意嘲讽前来求见的画师,甚至施以鞭刑,这……是真的吗?”
韩意淮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