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从小到大受过不少委屈,极擅长自己哄自己,于是在旁人眼中她一直都是个简单又没坏情绪的乖小孩。
如今遇到了失贞这样的大祸,她不说,周围竟也无人察觉。
黄莺枝完全沉浸在替妹妹幸福的情绪中。
无论从哪点来看,简允璋都像话本子中虚构的神仙郎君,与梅娘天造地设。
且说受到皇帝痛批并罚俸一年的肃王,终于发现了丐婆的行踪。
只要是人就离不开吃喝二字,再加上受了箭伤,定然需要大量止血消肿草药,肃王不信她能一直蹲在荒山野林,便特特加派人手,重点盯着城郊小客栈小药馆,又以抓捕行刺肃王刺客为由,调用东营兵力,连夜严防死守所有关卡,丐婆属实插翅难飞,被困在了京师。
平心而论,丐婆此举,令肃王狠狠享受了一番欢愉,可是他有多畅快,梅娘就有多难过,除了身不由己时接纳他的侵占,药性一过便不愿配合,害得他进行到一半进不得退不了,咬牙草草结束。
发生这种事,姑娘哪里还肯面对他,每多面对一次,就提醒了她被他如何对待过,这样的欢愉不要也罢。
肃王只想杀了罪魁祸首,哄梅娘展颜。
侍卫来报:“城郊破庙发现刺客踪迹。”
肃王当即率众杀过去,未料又扑个空。
不过此番也不是全无收获,据在场侍卫回禀:“回殿下,刺客箭伤未愈又添新伤,方才还被杨大人踢断了右臂,跑不远。”
韩意淮精神大振,又加派人手,只将城郊的两座山头围堵个水泄不通。
其实他大可以放把火,把人活活烧死完事,因为这两座山尚且无主,却也正因无主,附近几十里内的百姓冬日即靠这里的免费木材过活,一旦烧光就得另想法子度日。
肃王只是不食人间烟火,但不是不识民间疾苦,反倒自小在文华殿念书,受良师名臣教导,懂得或许比普通人还多,是以,他捺下心头恶气,并未采用侍卫烧山提议。
“有种就躲在山里一辈子,端看谁耗得起。”他恨恨道了一句,又警告众侍卫,“胆敢再让她跑了,本王就砍下你们脑袋喂狗!”
初四正常上衙,黄时雨的新官服已经被琥珀稍作修改,如今长度合适。
趁着天色尚早,她在廨所的小院子剪山茶花,将茎叶仔仔细细处理过才放进花瓶,置于闻大人的书案上。
严艺学是陆宴的画迷,没有公务的日子时常命画员临摹他的画作提高技艺,其他艺学也都有自己钟爱的画师,所以黄时雨短短时日就见识到不少真迹,眼睛饱受养护。
今日要临摹的又是陆宴。
黄时雨并未因个人情绪而抵制他的丹青,安安静静地调墨。
姜意凝挤眉弄眼道:“按说你也算陆宴门生,可惜他充任今年主考官也未曾露面,你这门生当的真憋屈,连恩师的面都见不到。”
画考与科举差不多,抬举哪个就是哪个的恩师。
陆宴,无疑就是黄时雨恩师。
黄时雨莞尔,只道:“大画师抬举,做门生的早已知足,见面反而扰了恩师清修。”
蓝素暗笑,还怪会给自己找补,怕是你想扰也扰不到吧。
“黄画员,你可得好好记着陆宴先生的恩情,要不是他,今年画魁可就难说了。”蓝素道。
考上画魁又怎样,还不是没入石上居小闻大人的眼,他收谁为徒,谁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闻遇收了今年的第二名为弟子,这是黄时雨无法言明的难堪。蓝素这样说,属实扎心,姜意凝没好气道:“人家对自己恩师的恩情不用你提醒。没有大画师主考官就没有画魁,哪个画魁不靠大画师,没有陆宴自会有其他人抬举黄画员,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只是不得小闻大人青睐,又不是没有实力。”
姜意凝通身大小姐脾气,想怼谁就怼谁,便是黄时雨也不是没挨过,如今怼蓝素自毫不手软。
蓝素面颊一红,心里气个仰倒,嘴上小声犟道:“我不过是好心提醒她一句,你过度解读了。”
声音极小,姜意凝没听见,而蓝素也不敢大声分说。
黄时雨感激的目光投向姜意凝,姜意凝哼了声,扭过头没理她。
严艺学敲敲隔扇的门,问屋内三个姑娘:“画阁要调两个人。”
蓝素猛然抬眸,瞬间忘了方才不快,一把挽住姜意凝胳膊,“熟能生巧,这回便还是我与姜画员一起吧,黄画员从未去过画阁,反倒耽误工夫。”
严艺学道:“也好,你俩随我来。”
说罢转身,步履匆匆,姑娘们也不敢耽搁,立刻追上去。
黄时雨便往座椅上一歪,一个人倒也自在。
她甚少偷懒,可是月事令她疲倦困乏,外加昨夜没睡好,雪上加霜,此时偌大的屋子只剩她,闻大人则进了宫,想到这层,她趴在临摹一半的熟绢上打瞌睡,却又不敢认真酣睡,朦胧中听见一个声音:“当值的画员大人临摹我的画便打瞌睡,怪伤人的。”
吓得黄时雨猛一激灵,腾地站起,愣愣瞅着对面的韩意淮三个弹指,才反应到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