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梧庭试了三次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向后捋了捋蓬乱的头发,正了正发冠,哪怕腰已经挺不直,看着秦玦的目光也丝毫不躲闪,“那女人是个祸害,臣已替皇上料理了。”
秦玦绷着脸,强装镇定,“朕不想对你赶尽杀绝。”
皇后此时也已经赶到二人身边,由于疾行止不住得咳嗽,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搀扶她的宫女身上,才不至倒下去。
她拿帕子捂住嘴,痛心疾首,“父亲。。。。。。怎能如此糊涂。。。。。。”
姜梧庭看了她一眼,蜻蜓点水似的,便移开了目光,“臣,担不起皇后殿下的一声父亲。”
除了这些不重要的残兵败将,那几个与他共同谋事的主要人物都消失不见了。
剩他一个配角,还唱什么戏呢。
他自顾自地跛脚向前走了几步,越过秦玦,正好踏在了行宫中轴线上,他仰视着巍峨的宫殿,须臾,笑了。
“皇上可还记得臣是哪一年的进士。”
他自问自答,“是顺宁六年,南方疫病爆发,数万人深染恶疾,我站在满朝文武身前,献治疫之策,冒犯天颜直指君臣过失,百官哗然,可先帝却从龙椅上下来,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先帝的眼睛都在发光啊,他问我,你叫什么。”
“那时候,我激动得无以言表,就是要我马上去为他死、为国家为百姓死我都愿意,可他不需要,他转手将我写的治疫之策给了旁人,封那人为监察官,即刻启程去治疫,先帝叹我才华出众,说我适合去辅佐太子。。。。。。”
他微微眯着眼回忆,语调平淡,“我就被吏部分到了詹事府,做了个九品校书,一待就是三年。”
“皇上,您当时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吗?”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
秦玦缓缓念出这句话,姜梧庭猛地回头,满眼不可置信。
“朕少时去过詹事府,在最里侧的长桌上见到了这句话,他们说是姜大人刻上去的。”
姜梧庭苦笑,“原来如此,他们是怎么和您说我的?”
“他们说你为人纯直,颇有古时读书人的风骨。”秦玦顿了下,道;“后来你就青云直上了。”
姜梧庭的紫色官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后来我找到了赏识我的人,或许也算不上赏识,只是肯给我个机会罢了,多少人苦等多年,头发都熬白了,牙齿都掉光了,需要的也就只是这个机会。”
“父亲,您别再说了。。。。。。”姜令虞流下了泪,跪在秦玦面前,“皇上,妾求您,您饶恕他吧!”
秦玦抬了抬手,李居怀赶忙把皇后搀扶起来。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盈妃呢?”
姜梧庭眼里古井无波,“我说了,替皇上料理了。”
他陡然露出个残忍的笑,“我知道怎么劝都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所以找了几个甘为皇上万死不辞的壮年男子,成全了他们不拘泥于俗礼的赤胆忠心。”
秦玦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姜令虞失声地捂住嘴,吓得花容失色。
姜梧庭顿首,“不过皇上放心,为了皇室的颜面,我已将那几人尽数斩杀,天下再不会有知晓此事的人,而周氏——。”
他下半张脸噙了笑,“身躯破损,裹起来扔到了山林里。”
秦玦狠狠地呼吸了几下,冰冷的空气急灌入肺部,撑得人生疼,他踩空般退了半步,被闻鸫扶住,闻鸫看着他扭过来的惨白的脸,担忧道,“皇上。。。。。。”
秦玦推开了闻鸫,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杨殷。。。。。。”
他咬着牙,额边沁出了汗,缓了片刻才能继续出声,“杨殷他人呢?!让他立刻来见朕!”
闻鸫拔腿跑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