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桥绕过床尾走过去,低头看着他搭在软枕上满目疮痍的右手,喉咙滚了滚,最终却只挤出一句,“听小杰说,你进了重症监护室”
瞿衍之眸光随着他落在缠满纱布的手背上,道:“只是看着比较严重,做完手术就出来了。”
沈桥知道他在宽慰自己,站在那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醒来后也查过一些资料,知道不会像瞿衍之说的这么轻松,沉默片刻,缓声道:“医生怎么说,会留下后遗症吗?”
瞿衍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他,道:“如果有,你会回来陪在我身边吗?”
沈桥抬头瞥了他一眼。
瞿衍之唇角微微勾起,笑道:“我现在倒希望真能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沈桥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皱眉道:“别瞎说。”
瞿衍之笑笑,声音稳沉轻缓道:“手术很成功,没有伤到骨头,伤口里的玻璃渣也都挑干净了,等时间慢慢修养恢复就好。”
沈桥望着他,持疑不定。
瞿衍之知道他不信,垂眸瞥了眼手背伤处,缓缓继续道:“只是伤到了肌腱跟手部神经,手指可能不太灵活,后面要做康复训练。”
沈桥拧眉,漆长睫毛垂掩下来遮住眸底的情绪,眼前仿佛隔了层朦朦胧胧的灰色雾气。
他怔怔望着瞿衍之受伤的手背,突然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
手腕上沈榭当初割下的那道伤似乎在隐隐作痛,他一直不信有什么感同身受,可现在他却似乎真的感到了尖锐刺骨的遽痛。
皱了皱眉,沈桥持疑道:“真的没伤到骨头吗?瞿衍之。”
半指宽的玻璃残刃刺透手背,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清晰的细骨碎裂声。
而且手背骨头那么密,怎么可能没有伤到
瞿衍之越是轻描淡写,沈桥心底的愧疚感就越重。
他手腕受过伤,知道手指不便的难受跟做复建的痛苦,无论恢复如何,最后牵扯到筋脉时候都会有些滞涩感。
更何况,手背被贯透捅了个窟窿。
割裂或者伤到的神经血管跟掌骨会更多,无论恢复如何,他欠瞿衍之的算是还不清了。
“没事,不用担心。”
见他面色凝重,瞿衍之道:“帮你挡是我自己愿意的,就算真恢复不了,跟你也没关系。”
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轻松笑意,“怕你多想所以忽略了些,但确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医生说基本上都会恢复如初,只是需要时间。”
见沈桥还是闷闷不乐,瞿衍之岔开话题,道:“帮我倒杯水吧,有点渴。”
沈桥默不作声走过去,拿起茶桌上的水杯,站热水器前接了半杯。
将水递给瞿衍之后,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沉寂许久。
沈桥在病床前的探病椅子上坐下,“听说下山那晚瞿老先生大半夜从老宅赶过来,在手术室外守了很久,等出院后,我会去向瞿老先生登门致歉。”
瞿衍之眸底掠过一丝诧异,却只是笑笑道:“都是成年人,打架受伤这种事情就不用再戳到父母前面去了。”
沈桥哑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害人家的儿子受了重伤,于情于理,都该提着东西去登门致歉,表示下感激跟歉意。
瞿衍之似乎也看透他的想法,可他跟瞿父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融洽,深宅阔院里的父子情其实没有多么深厚。
就算有,也在瞿衍之母亲意外去世那年,彻底被掐断了。
瞿衍之不喜欢提起那些事情,可看着沈桥,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多。
瞿家向来家风严谨,老宅里更是像个肃穆冰冷的封建旧社会。
当初瞿母还活着的时候,勉强还能算个家,屋里院外多少有些温馨笑语。可在瞿母去世后,整座庭院深深的瞿宅便彻底变成了阴冷牢笼。
瞿衍之不知道瞿老先生是否深爱瞿母。
他只知道,瞿母是在给儿子送十六岁生日蛋糕的路上,出事意外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