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
几乎就在一臂之远,青年也微微捏住了自己堆积的衣褶,有点后悔没有换下繁琐的先知服。
他微微抿住嘴,能感觉到对方在细细端详自己,这种被打量的感觉让人完全不适应,平时都是无人敢直视他这位神之代言人的。
哪里来的狂徒之辈,青年忍不住想,到时候叫了人来他要好好治对方的罪。
他微微皱起眉毛,实在忍受不了对方的视线,正准备抬头呵斥对方无礼的行为,却被这个不知何时而来也不知何处而来的无礼之徒抢了先。
“萨若汶?”
对方带着惊疑的语气说着。
青年还在气这人居然抢了他的先开口,这一听又发现对方对着他叫出个听不懂的名字,一下给火大了。
“你一无贡礼,二无请示,三无礼仪,擅闯神殿内居是何用意?”青年抬起下巴,不满又倨傲道,“以及你口言之‘萨若汶’又是何人,需要你闯入我这儿寻觅?”
“限你在三句话内给我说明白,若是不成,便等着神殿问责吧。”
·
黑袍的冥王单膝跪地,看着倚在树根上故作气恼的人。
对方蒙着眼睛,但露出的下半张脸足以让他认出这是自己的爱人。
但其他的模样和哈迪斯记忆里的萨若汶就有太多出入了。
眼前的萨若汶,头发是棕黑色的,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华服,更身处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神庙之中。
哈迪斯环顾四周,神的视线不受物体的遮挡,他很快看到了这座神殿供奉的神祇雕像,但看了半天,却认不出对方到底是哪一个奥林匹斯或者海界神祇。
冥神就不要想了,人间没有人会精神失常或者不要命地供奉冥神。
他再看向自己闷着脸的爱人,对方长期等不到他的答复,已经皱起眉呵斥了起来,但哈迪斯觉得攻击性还不如现实里,萨若汶看到爱丽舍里的贤者们仗着灵魂死不了跳下悬崖进行飞行实验时骂的那一长串。
既然现在找到了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对自己名字没反应,但哈打你的心已经轻松了一半。
听了几句对方呵斥的语句,他就发现对方几乎就是把“渎神”“不敬”“无礼”几个字翻来覆去说了几遍,反而有些可爱。
他忍不住问对方:“你说渎神,那你们的神台之上,雕刻的到底是哪一位神明?”
但哈迪斯也没想到,就这一个问题,刚刚还说个没完的青年一下哑声了。
神台之上雕刻的哪一位神明?
日日坐在神像之下的蒙眼青年却一下答不上来。
他应该知道的,正如他第一次被母亲带进这一座神殿,母亲把他的头按在供桌之前,就告诉了他,向智慧的女神祈求赐福。
可智慧的女神究竟是谁?
青年深吸一口气,脸色泛白,他突然在有些模糊的记忆里翻不出答案——毕竟,自从大祭司规定不可直呼神祇名姓后,有多少年,人们再也没有喊出过这些神祇的名讳了?
但这怎么像个解答疑惑的先知,大祭司知道了估计得把他骂死。
“萨若……不,先知?”哈迪斯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对,有些担忧地伸出手扶住对方的肩,下意识喊出对方的名字。
刚念到一半,他又想起对方现在对自己的名字没什么反应,只好改口刚刚青年提过几次的自称。
蒙眼的青年急促呼吸了几次,心脏犹如被人敲打一般狂跳,他闭紧双眼,抓住手边的土地,指甲深入湿润的泥土之间,粗糙的质感将指甲缝填满,让人很不舒适。
对面陌生人的呼唤有点大声了,当然他刚刚的呵斥也有些异常了,自然吸引来了院外的侍卫们的注意,他听见有人奔跑的声音,以及门锁被打开时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及侍卫长中气十足的吼声。
他突然有一种想让身前无礼的陌生人快跑的冲动,不知由来的焦急情绪冲入脑中,被他骂一顿听听就过去了,要是被侍卫长抓到——
先知,不,萨若汶突然睁开眼。
周围一片空白,只剩下外来的哈迪斯正俯下身关心地看着他。
对方留意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抚上他的脸庞,眉头就没有松开过,“醒了吗?”
萨若汶缓缓地眨了两下眼,觉得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太狭窄了,他居然只能感觉到对方的正面,就算莫名其妙地有了色彩,但顶多一百八十度地位视野范围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还有点儿迷糊的脑子没给他反应过来这是个怎么回事,之前“梦境”里的画面突然就侵入了他的脑子。
他坐在树根上,哈迪斯单膝跪地看着他,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什么东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