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的众兄弟抱拳相送,并一再自己定会将人好好看住。
穆宜华笑着回礼,随着五爷与左衷忻一同返程。
“五爷真是好福气,有这些过命兄弟。”穆宜华叹道。
“他们都是我在海运上认识的弟兄们,海上凶险,常有不测之事。我们一同出生入死,早已是生死之交。所以他们办事,穆娘子你大可放心。”
“此次多谢您相助,来日有机会必定报答。”穆宜华学着他们江湖人的模样抱拳,“就送到这儿吧,告辞。”
送别五爷,穆宜华与左衷忻并肩走在街上。左衷忻担心她身子,扶着她手臂半刻都不敢松。
穆宜华故意作弄他,甩开他的手佯装要摔倒。左衷忻心头一紧连忙搂过她肩膀往怀里带,谁知穆宜华半分不羞,还依在他的怀里偷偷笑起来。
左衷忻双臂一滞,缓缓将穆宜华放开,脸色无变。穆宜华凑到他面前看他,只见左衷忻也无奈地盯着她,没说半句话。
但是她知道左衷忻必然是没有生气的,因为她看见他的耳朵一早就红了。
“老鸨和小黑都在我们手上,你何时告公堂?”左衷忻问道。
穆宜华浅浅笑着:“还不是时候。”
左衷忻伸出手牵住她:“你还想做什么?”
穆宜华没有挣扎,就让他静静牵着:“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要报答五爷他们。五爷本是漕帮的,当初没有战事,明州海商发达,他识罗盘会掌舵,几个月下来能赚不少钱呢,虽然那些钱全部都给巧娘了哈哈哈。
“可此前明州战况惨烈,柳家的海船停运,他和他的许多弟兄都少了可以依靠的营生,除了他以外还有不少人都只能在码头搬货为生,或者直接回家种地了。你说眼下这个时节,什么都要赋税,种地能出来什么?不饿死就已经是好的了。”
“所以你想要柳家的海船?”左衷忻一针见血。
穆宜华勾了勾手指,笑道:“不仅仅是海船。我要柳家全部的家产,我还要坐上我外公曾经坐上过的位置,让他们看看,我穆宜华是凭自己本事的。”
左衷忻颔首,面上带笑却没有讲话。
穆宜华咬着下唇,拉了拉他的手臂:“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贪得无厌蛇蝎心肠的女人?即便是我母亲有家产可分,那毕竟也是过世的外嫁女了,她的子女还觊觎母家财产,就是无理取闹、得陇望蜀。”
左衷忻如何会这样想她?他素来都是偏心的。他巴不得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部都是她穆宜华的。他庆幸穆宜华能逃出生天,他愿意让穆宜华借势耀武扬威,他想让穆宜华站在他的肩上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
柳家的家产算什么?即使是外姓,只要穆宜华想要,左衷忻便觉得那就是穆宜华的,谁都不能同她抢。
“不会。”左衷忻道,“你想要,我就帮你抢。”-
深夜董家灯火通明,三个被打死的家仆被人架了出去。
董老爷子坐于高堂之上,望着底下跪着的董芳绪,满脸冷肃。
“一个女人,一个才二十一岁的女人就把你逼成了这个样子?”他声如洪钟,一字一样犹如凿钉般敲进董芳绪心里,“大郎啊大郎,我以为你是继承我衣钵的孩子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董芳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哭腔:“我……我没有,爹,不是孩儿不好,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她下作,她勾引……勾引很多人去帮她!爹,真的不是孩儿没用……”
“勾引?”董老爷子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拧着眉心,“大郎啊,生意场上确实有用皮肉换交易的,但那关系就如同琉璃一般易碎。汪其越、乔擢英、左衷忻,这几个男人无不有权有钱有貌有势,若她穆宜华真的只是个以色侍人之人,他们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穆宜华是夏姬转世不成?你脑子呢?印书会以次充好,宴饮会节省食粮,如今怎么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想想清楚?就知道耍小聪明?”
董芳绪汗如雨下,脊背叠起层层寒毛,根本不敢接话。
“我以为你只是小时候爱诓骗长辈耍手段。不承想如今这么大了,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连那两个下九流的人你都没能抓回来。”董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这两个人若不是逃了,就是在穆宜华那儿。若真是这样……”
董老爷子瞥了董芳绪一眼,眼睫的阴影盖在面颊上,犹如暗夜烛火中可怖神像:“若真是这样……那穆宜华一纸状书将你告上公堂,我们董家的脸面就全让你给丢尽了。”
董老爷子起身离开,却没有吩咐董芳绪也起来。他仍旧跪在地上,秋夜冷风吹进缝隙,屋中烛火摇曳,董芳绪冷得打寒战却无人敢给他送寒衣。
丫鬟们窃窃私语,瞧见了孤零零立在堂下的董芳延。
“秋夜里凉,三公子您身子又素来不好,还是快些回屋吧。”
董芳延神色落寞,他怀里还抱着一件披风:“可是大哥……”
“唉……谁不担心大公子啊。可是老爷来了,我们都得听老爷的不是?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别惹老爷不高兴啦。”
董芳延点点头,说一会儿就走。
丫鬟们告退,远远地悄声道:“三公子虽是庶子,但与大公子感情倒是颇深。”
“谁说不是呢,若是身子骨再好点啊,这份家业指不定是谁的呢……”
“嘘!你说这话不要命了啊!”
“哎呀,本来就是嘛!如夫人才是老爷最喜欢的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