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赌友正是被宋澄合嫌弃的本地大画工之一,他被太守夫人赶走之后知道是云识敏接替他去绘壁画,便认为云识敏抢了他的活路,心中已是不满,后来又打听到太守府给了云识敏麦子、獐肉、羊皮等种种好货做画酬,更是红眼病发作。
但他不敢公然咒骂云识敏,只敢在赌场里小声叨咕——云识敏是宋夫人点名要的画师,骂云识敏可不就是骂宋夫人嘛,他没这胆子。
听这赌友说完前因后果,孙老三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彻底被麦子、獐肉和羊皮点亮了。
“云知那狗娘养的,抢了我的女娃去给他自己当闺女,真个卑鄙无耻!”孙老三跟着那赌友一起骂道。
赌友惊愕:“他抢了你闺女?”
“可不,他害我现在膝下无依无靠,唉……”孙老三连声叹气。
“那你可不能白白放过他!这等猪狗不如之人!”
二人仿佛一对儿落难知己,凑在一起将云识敏从头骂到脚又从脚骂到头。骂完,孙老三决定不客气地去找云识敏分一杯羹。
故而今日一大早他就来到杂石里,打算无论怎样都要从云家敲点钱出来。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云识敏在千佛洞绘画的时候是不回家的,所以他要对付的只有他自己的亲闺女。
孙老三气势汹汹奔来杂石里,谁知却撞上云安也去了千佛洞,他不甘心就这么走掉,遂蹲在不远处的墙旮旯旁等云安回来。
这会子他一边嚷嚷着一边走到云安身旁,生怕云安躲回屋里不见他,上前一把拽住云安胳膊,把少女拽得一个踉跄。
“你来干嘛?”云安问。
“我怎得不能来?!贱骨头!”
孙老三又扯着嗓子骂了两句,骂完突然凑近云安,压低嗓音问:“我听说太守大人给了那姓云的不少东西,搁哪儿呢?”
扑面而来的酒气和口臭熏得云安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一边向后躲一边说:“没有。”
“没有?!”孙老三再次拔高嗓门,“贱丫头少糊弄人!我可全都听说了,太守大人请那姓云的去作画,给了三十石粟,五十张羊皮!你可骗不了你老子!”
他故意把东西往多了说,就是为了等会儿能多讹点儿。
云安突然抬手,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孙老三手掌中挣出来,可非但没成功,还激得孙老三手下更加使力,弄得她半条胳膊生疼。
“真的没有!全都退回去了!”云安挣扎着说。
“放你娘的狗屁!”
孙老三见这丫头居然敢反抗自己,酒气上头更加愤怒,扬起另一只手作势就要扇云安耳光。
谁知这一耳光还没扇下去,小臂却被身后一人给攥住了。
孙老三回头一看,立刻将已经滚在舌尖上的那句骂娘生生咽了回去。
身后站着个珠清玉朗的富家公子,身穿松绿外衫,腰佩琥珀坠,前襟和衣袖上都有大片大片茱萸纹,定睛一瞧,那些茱萸纹竟全是金丝绣成。
孙老三是个有眼力见的混子,瞬间便瞧出此人来头不小。
原来是李翩在这父女俩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从马车上下来,打算狗拿耗子,管一管这个“闲事”。
“嘿嘿,不知这位郎君有何事啊?”
孙老三收了适才要扇云安耳光的凶神恶煞嘴脸,赔着笑哈着腰问李翩。
“太守府送的东西,云先生确实没收,云家姐姐没有骗你。”李翩淡淡地说。
“啊……这……”
孙老三面上有些尴尬,但他仍旧不死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问:“不知郎君是如何知道的?”
“东西送回来的时候,我恰好看到父亲让王管事清点数目。”
滑头如孙老三者,一听这句瞬间就明白了,原来面前这人就是李太守的儿子——坊间皆知李太守眼下就只一个独子,太守府只一根独苗。
他拿眼睛瞄了瞄李翩,又瞅了瞅云安,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哎哟哟”地叫着向李翩行了个夸张的叉手礼。
礼罢拽着云安,把她往李翩怀里一推,谄媚地笑道:
“这是我闺女孙红纱,嫡亲嫡亲的亲闺女,郎君要是瞧上了就带走。我闺女这模样随她娘,细皮嫩肉,保管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第45章玛瑙与尘泥(1)比起美色,他更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