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心头一紧,他打眼色让仆役把李翩如此摆,就是为了打的时候不好受力,谁知他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却一下子就被大人看出来了。
“去!把髹漆几抬出来!”
很快,三尺长一尺高的髹漆几便被抬了出来。这矮几正好容得一人趴伏其上,如此高度受起杖责可比趴在地上要疼多了。
李椠:“打!给我打!给我狠狠打!”
仆役听令,左右两边的人举起笞杖,对着李翩臀腿等部位打了下去。
打是打了,不过这些仆役们下手很有分寸,知道这是人家爷俩闹不痛快,当爷的再生气那也是他亲儿子,且是唯一的亲儿子,谁敢把小郎君打坏了,今后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饶是如此,一杖杖打着,仍将李翩打得浑身紧绷,双手攥拳。
可李翩却仍是一声不吭,不说为自己辩解一句,甚至连一声呻吟都不肯吐出。
他越是这样,李椠就越生气。
只见李椠迈步上前,一把夺过其中一个仆役手中的笞杖,干脆自己出力狠狠打。
一声压抑着的痛呼抖在李翩喉咙深处,他硬是将那痛呼咽了回去。
“啪——”
“啪——”
“啪——”
李椠下手着实够狠,李翩这会儿已经疼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宋澄合瞧了瞧面色惨白趴在髹漆几上挨打的李翩,又瞧了瞧李椠,忽然捂着自己的肚子,又哭起来。
“夫主,儿子纵然不孝,夫主也要保重身子,莫气坏了自己。就算把他打死了,夫主还有别的儿子,可夫主总该保重自己才对。”
一听这话,李椠挥板子的手更加用力,打得也更狠了。
——对啊,我李椠还有别的儿子,你继母肚子里怀着的不就是嘛!你仗着自己是家中独子,仗着李玄盛疼你,你恃宠而骄,现在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我告诉你,少拿这个威胁我,我少你一个儿子,我还能有九九八十一个!
宋澄合还在哭着劝李椠。
可她哭得越凶,李椠下手就越狠。
“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敢背着老子去帮那群臭虫!”李椠咬牙切齿地骂。
谁知那个趴在髹漆几上,原本连呻吟都不肯发出一声的人,听了这话却硬是喘着粗气,从喉咙中挤出一句破碎的话语:
“大伯说过……百姓……不是……臭虫……”
说完这话,他曲起一条腿,转过膝盖在髹漆几的几面上借力,侧身扭头看向李椠。
李椠被他这么一看,只觉满腔怒火简直快把自己烧干了!
这狗东西居然还敢搬出已经去见阎王的武昭王来压老子!
狗东西!狗东西!看来还是打得不够狠!
只听李椠大吼一声,举起板子对着李翩的腿打了下去。
这一杖,李椠用了死力。
“啊——!!!”
笞杖打在腿上的瞬间,一直咬紧牙关承受痛苦的李翩突然发出一声哀痛至极的惨叫。
李椠听他终于肯发出惨叫,心里瞬间舒坦了不少,决定再打两板给他点教训,让他牢牢记住父亲的威严。
“啊——!!!”
李翩第二次发出惨叫的时候,嗓音已经完全变形,那声音一点也不清润,而是变成了一种可怖的、扭曲的哀嚎。
至此,李椠再火气上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停了手。
看着趴在髹漆几上疼得打摆子的儿子,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气得狠了,笞杖落下的位置好像偏了些?
但具体偏到哪儿了,他也搞不清楚,恐怕此刻只有李翩一人知道。
李翩的手紧紧抠着髹漆几的边沿,抠得太紧,骨节白里泛青,像是能把皮都戳破。他想喘气,可根本不敢喘,连最轻微的呼吸都带着剧痛,冷汗从额头淋漓淌下。
旁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李椠刚才挥舞笞杖的时候失了分寸,将那么重的大杖打在了他的膝关节处——甚至还打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