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籍:“多谢将军。”
孔黑牛:“……谢……谢将军……唉。”
崔凝之遂命几个女军领着这些高昌来的人去营房安歇。
一群人抬着那些聘礼,神气活现地来,垂头丧气地走,这会子连聘礼都显得丧里丧气。
*
所有人都走了,云安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崔凝之正要转身回房,却听云安在她身后大声说:“将军!我不去酒泉!我不去侍奉王上!”
崔凝之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云安,疑惑道:“谁让你去酒泉了?”
“将军……刚才说……”云安也被崔凝之的态度弄懵了,以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
“搪塞之词而已,用不着当真。”崔凝之摆摆手。
云安的眼睛忽地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嗫喏地应了声:“哦……”
“怎么了?”崔凝之瞧她这风吹蜡烛似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没事。”
“有事就直说,我最讨厌吞吞吐吐。”
眼看崔凝之的眉峰已经蹙了起来,云安赶紧立正站好:“将军说送我去酒泉是搪塞之词,那……将军刚才说我是您的干闺女,是否也是搪塞之词?”
她说这话的时候紧张得不行,垂在腿边的两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攥成拳。
崔凝之听她这么问,突然笑了。
一向严肃的面容上笑意盛开,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嬉弄意味——这种表情云安从未在崔凝之脸上见到过。
“你不愿意?”
云安不敢置信地望着崔凝之。
横槊要认她做干女儿……这是真的?!
崔凝之笑着上前,抬手在云安耳朵上轻轻揪了揪:“给我当干闺女,麻烦事儿多着呢,以后可有你受的。”
*
那天夜里,云安梦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个鄯善来的女人。
母亲抱着她,过会儿在她额头上亲一亲,过会儿又亲一亲,亲不够似的。母亲日日干活儿,身上有股汗味,可云安却一点也不觉得难闻,反而很喜欢,那味道让她安心。
后来,母女俩依偎着坐在屋檐下,母亲掏出几颗沙枣给她吃。没什么甜味,吃到嘴里只觉得又绵又沙,可她却吃得很香很香。
那时候她还太小,小到整个人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所以,当她抬头去看母亲的时候,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根本看不清母亲究竟长什么样。
云安瞪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也不知是不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嘿!还真被她看到了!
——可她看到的并非鄯善胡姬的姣美容颜,而是崔凝之温和的面孔。
云安忽地醒了过来,这一醒就再难入眠。
营房内的女军们都安稳地睡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明明有些吵,却又莫名地让她觉得心静。
黄昏的时候,崔凝之说要认她做干闺女,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的亲生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抛下她投井死了,可是现在,她何德何能啊,在玉门大营不仅有了许多好姊妹,甚至又有了一个母亲!
云安忽觉眼角一片湿润。
“阿娘。”
她偷偷将这称呼从心田最深处挖出来,拍去上面沾着的泥土,放在唇边亲了亲。
她想,娘子军真好,娘子军比任何一个男人都好一万倍。
夜已三更,月牙弯弯,云安蜷在被子里,把李翩这个名字在黑暗中捏圆搓扁,撕了又拼,拼了又撕。
最终,她擦了擦眼角泪痕,暗暗决定——她的死生挈阔只有娘子军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