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让人盯紧他,切莫在营内乱跑。”沮渠青川想了想,应道。
“这是自然。”
就在沮渠青川松了口气,以为诸事皆已谈罢的时候,却听河西王忽地冷下嗓音问他:
“青流儿,昨天夜里你去哪了?”
第107章盲龟浮木(3)十指交扣,肌肤相亲……
这疑问就如一声炸雷响于耳畔,将沮渠青川心底的惊惶转瞬掀上九重天。
适才来军帐的路上他编了一堆瞎话,可来了之后被孙老三那样打岔,顿觉自己编的瞎话就跟孙老三一样没眼见,说出来反而于己不利。
“昨夜你不在营中,去哪儿了?”
沮渠玄山用他那只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胞弟,猜忌如箭矢般穷追不舍。
没办法,沮渠青川干脆把心一横,决定剑走偏锋。
“大王可还记得被您打发到敦煌的林所浩?”
沮渠玄山目露疑惑:“林瀚?提他做什么?”
“此人眼下被困城内,臣以为,李凉州知道他是我们的人,必然不会让他活着,所以便想去查探一二。臣之所以夤夜出营,是不愿惊动太多人,以免扰乱士气。”
胞兄面露了然笑意:“你是想去瞧一瞧,他的人头是否已被挂上城楼?”
胞弟赶紧就坡下驴:“正是。”
谁知沮渠玄山却蓦地敛了笑容,寒声说:“孤一直没弄明白,你跟林所浩家那小子交情不错,却又如此厌恨其父,究竟是什么道理?青流儿,你不觉得这很令人疑惑?”
一股戾气泰山压顶般袭来,沮渠青川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
“大王有所不知,林所浩那个小儿子,并非什么只会穿针引线的无用之人……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血亲。”
果然如他所料,对于血腥之事如同野兽般敏感的沮渠玄山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语气中是掩不住的亢奋:“竟有此事?!”
“此乃臣亲眼所见。不仅如此,他还试图对其父痛下毒手。林所浩毕竟是国子博士,臣担心他父子相残,于大王声名不利,这才说林所浩得罪了臣,将那二人皆打发走。”沮渠青川这一番话说得是虚虚实实真假参半。
沮渠玄山阴恻恻地问:“你既然知道林家那小子为人阴毒,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沮渠青川叩拜在地:“求大王赎罪。他是臣之小友,臣不忍心。”
“哼!尽是些妇人之仁!昨夜可有看到林所浩尸身?”
“臣从洪范门一路潜至阳禾门,皆不曾见到,故而臣推测他应该还活着,许是被李凉州软禁了。”
话说到这儿,沮渠玄山赶苍蝇似的抬手在眼前赶了赶,道:“罢了,不提那老东西了,孤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略作停顿,河西王面上浮起一丝狞狰笑意:“孤仔细想过了,你说得没错,孙子兵法言: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者。于是孤冥思苦想,想出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法子,昨夜已让成勇去办了。唉,可惜你不在,孤原想让你去办的。”
听得出来,他这话是发自内心替胞弟感到遗憾。
沮渠青川看着胞兄面上那抹恶狠狠的笑容,只觉心头惊乍。正要开口问究竟是什么法子,就见沮渠成勇从帐外进来,禀道:“大王,礼物已备妥。”
沮渠玄山斜着眼看向胞弟:“孤给李凉州准备了一份厚礼。”
“厚礼?是……”沮渠青川心头不祥之感愈甚。
“别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现下时辰尚早,让李凉州躺在他那红罗软帐中再消磨片刻,待日头高升,城中蝼蚁都睡醒的时候,咱们就把这份厚礼送进去。届时,恐怕人人都会为孤之慷慨所折服啊!”
沮渠青川没再追问究竟是什么厚礼,但他闻到站在身旁的沮渠成勇身上有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这气味熏得他心烦意乱。
“咱们从悬泉绑来的那几百个俘虏,现在也该派上用场了。”
说这句时,沮渠玄山的那只独眼像颗鬼珠子似的在眼眶内幽幽转动着。
*
自云安领兵去往伊稚斜瀚海始,李翩就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昨夜为了和沮渠青川见面,他又是一整夜没合眼。这会儿从旷野回到城内,感觉自己已然精神恍惚,竟看到鹿脊居外的厩院门前立着一匹枣红色牝马。
这匹马很眼熟,越看越像云安的……李翩赶紧在睛明穴上捏了捏,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得歇一歇,不然这身体恐怕撑不住了。”他自语道。
待得进了鹿脊居,就见云行之和北宫茸茸如同两只看门兽,一左一右蹲在他的卧房外。
云行之一见他回来,高兴地喊了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