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他身旁裨将满面焦急,“要不要追击?”
“追!”沮渠青川扬手挥去。
裨将举起手中弯刀嘶声喊道:“追——!”
数千骑兵终闻将军令下,这才轰然动了起来。霎时间万蹄奔袭,颇有种山摇地坼之感。马蹄在大地上踏踏作响,惊得沙飞砾走各逃奔。
“杀——!!!”
卢水营的骑兵飞策快马,犹如笼罩一般,从左、后、右三个方向包抄而来。
“退兵!回城!”云安拔声怒喝。
女军们听令,以极快速度向洪范门撤退,她们必须赶在敌军骑兵追来之前退回城内——此次出城只为救凉州君,云将军早就交代过,要众人存蓄实力,尽量避免伤亡。
云安一马当先,其后跟着的是满脸血与尘的铁娘子们。
李翩稳坐云安身后,刚才云安跟沮渠成勇拼斗时,他为了不成为女将军的累赘,扔掉了手中那把沾着河西王黑血的长刀,用尽全身力气配合云安。
云安动,他便动;云安止,他亦止。
二人一马,风劫云飚去。
牝马冲过吊桥向城内狂奔,经过城门的瞬间,李翩扭头一看,就见令狐峰、索瑄、李见书等人身先士卒,正要带领洪范门全部守军合力闭门。
“闭城门!快!”索瑄高声喊道。
敦煌的洪范门与长安洛阳那些重几千斤的城门自是不可相提并论,饶是如此,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城门打开又闭合,仍需众人砥砺协作才可。
此刻从马上看过去,简直已分辨不出谁是官、谁是吏、谁是小卒子,所有人乱中有序地混在一起。在令狐峰的指挥下,他们合力推着城门将其稳稳关上。
那边,卢水营的骑兵却也追至城下。
就在敌军靠近的时候,城楼上突如大雨当头般淋下无数箭矢,终将骑兵追击之势逼停。
沮渠青川立马于战圈之外,面容诡异,忽有裨将来禀:“大将军,大王伤得不轻,现在如何是好?”
“鸣金!先送大王回营医治!”沮渠青川下令。
“鸣金——!鸣金——!”
号令声,嘶吼声,铜钲惊鸣之声,数种音声交织错乱。
竟然出这种岔子,李翩居然被救走了……沮渠青川眸色阴森地看着眼前的敦煌城,紧攥马缰的骨节已是白里透青。
*
众女军奔入城内,略作检点,发觉此次出击可说是大获全胜,不仅成功救回凉州君,且女军当中只有很少人受了些轻伤。
云安和李翩仍旧同骑马上,谁也没有先下马的意思。马背空间并不宽敞,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毫无罅隙。
云安能感觉到李翩的喘息,李翩也能闻到云安身上淡淡的尘土味。
“云将军此举太过莽撞。”好一会儿之后,李翩在云安身后凝声说。
云安没有乖乖应声,而是半侧过脸,语气沉毅地答:“李轻盈,别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她呛他!
她居然当众呛他?!
可这呛语并未让李翩发怒,非但不怒,甚至觉得心跳怦然作响。
从初识到如今,他的身份地位一直比她高,但他却时常觉得,她从未矮于他,从来都与他并辔。
这世间有人比你尊,有人比你卑。惟有她,既不求你,亦不薄你——她以她完整的心魄与你比肩。
此生遇此一人,怎不是万幸万幸。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李翩的眼圈变得愈发红肿,万千心绪皆被揉乱。
云安身披明光铠,阳光如飞瀑落洒面上,几滴汗珠颤巍巍悬于鬓边。李翩一手箍在她腰间箍得更紧了些,一手贴上她的鬓发,缓缓为她擦去汗珠。
他想,玉门大护军云常宁,是个哪怕跪着都不卑弱的女人。
这女人就是一把野火,扑不熄,浇不灭,烧透了他的心,还要勾着他做那飞蛾扑火的蠢态。
此时此刻,洪范门内挤满了人,守城士兵和出力百姓于四下你奔我往。令狐峰和索瑄站在不远处正看向这边,苏绾和马兰花刚收了刀,也看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