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竟能心思细腻至此,对冬宁的照顾确实是温柔周全,连她都不得不得多出几分感动。
芳嬷嬷回了屋,冬宁还在床上龇牙咧嘴,她拿上章凌之差人送来的手炉,捂到冬宁的肚子上。
“怎么样?好点了没?”
手炉散着均匀的艾香热气,暖呼呼的,肚中的淤堵瞬间化去了不少。
“嗯,舒服多了。”她侧头看着芳嬷嬷,乖巧地回应。
“孃孃,今天你是不是骗小叔叔,我闹肚子才不舒服的?”
芳嬷嬷手一顿,眼神闪躲开,“嗯……是呀……”
她嘻嘻笑了,猫儿眼弯成两瓣月牙,“孃孃,你真好。要是小叔叔知道我是来……那个了……那我可真的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芳嬷嬷看着一脸轻松的冬宁,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位章大人,可真是个妙人儿。
“孃孃,姑娘家来了葵水以后,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小冬宁好奇地发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同,就是宁姐儿以后会长大得更快了。”芳嬷嬷竟是笑了。
她一向严肃惯了,甚少有笑的时候,每次一笑,嘴角的弧度都有些僵硬,眼角的褶子一起往上堆,看起来总有几分别扭。仿佛她天生就不擅长笑这件事。
粗糙的手指抚上冬宁的脸,她声音都比往日要温柔上许多,“打今儿起,宁姐儿就是大姑娘了,可再也不能把自己当小孩子,更要学会懂事点。”
“尤其是和章大人相处,千万要注意分寸,切不可再随意搂抱章大人,连跟他牵手也不可以。知道了没?”
“哦……我晓得的哩……”她垂下眼睫,脸蛋浮现出淡淡的粉光。
想起小叔叔,她竟然一下羞怯起来,身体里像是有热流在涌动,轻轻冲击着血管,汇聚到心口,有点酸还有点麻。
或许……难道……这就是长大的感觉呢?
*
自中秋节后,冬宁终于又收到了家人的来信。
马踏飞尘三千里,这封信送到冬宁手中,不知经受多少风霜,从夏末走到孟秋,沾染着季节的尘埃。
信上说,他们已经到了官舍安顿,岭南天气炎热,哪怕时节将要入秋,这里的人还是穿着轻便薄衫,甚至常有光脚赤膊者,与中原的风俗大为不同。
冬宁把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是爹爹熟悉的字迹,还有娘亲不厌其烦的叮咛。
看第一遍,她哭;看第二遍她笑;看过第三遍,她禁不住又失神发问,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活到见着爹娘的那一日?自然又是惹来芳嬷嬷一顿责骂,叫她赶紧“呸呸呸”,不许说那不吉利的话。
这日天气晴好,中午太阳热烈,照在人身上暖烘烘,倒也不觉秋冷。芳嬷嬷开始在院子里给冬宁架秋千。
她把袖子推到手肘上,粗壮的小臂堪比男人,哼哧哼哧刨着木头。圆木桩子削得尖尖的,准备打桩。
冬宁趴在石桌上,背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一边专注地写信。
她这封信写了三四天了,信笺都用掉了七八张,还没写个够,芳嬷嬷都笑她,再写下去,她那封信都该塞成个球了。
可冬宁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嘛。她想告诉爹爹娘亲,她在这边一切都好,小叔叔对她很好,想叫他们不用担心……
正写着,园子外头响起了阵阵吵闹,脚步声、笑语声窸窸窣窣地传来,府里的人不知被什么动静搅扰了,全都不安宁起来。
“孃孃,外头怎么了?”
芳嬷嬷丢下刨刀,起身走到园子外,人方要出园门口,差点被急匆匆跑来的藿兰撞上。
“哎呦!”芳嬷嬷连忙跳开,避免了一场冲撞,“姑娘当心看路!”
藿兰没理会,径直跑过去,气喘吁吁将石桌边的冬宁搀起,“姑娘快去,有热闹瞧哩!”
“什么事?”冬宁有点懵,人不自觉就被她搀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