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嬷嬷替她掖被角的手顿住了。
“会,写得好就会。”
那一刻,她恍然明白,小冬宁想的跟别的小孩儿不太一样,她从来不敢去憧憬“未来”的事,而常常想着“死后”的事。
冬宁写这个不是为了好玩儿,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活过。
哪怕芳嬷嬷打心眼里不太认同这件行为,她还是顺从了小姑娘的意愿。
西窗推开一条缝隙,丝丝凉风灌入,卷走屋内些许烟气。她凝视了一会儿专注的冬宁,默默退了出去。
冬宁今日起得太早,消耗了一上午,彻底没了劲儿头。用过午膳后,她躺在榻上小憩,谁知一睡就是一下午。
直到日偏西行,迷迷糊糊听到园子响起交谈声,她渐渐清醒,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简单理了理鬓发,推开门,果然见章凌之正站在雪地里,和芳嬷嬷说着话。
寒冬腊月,他只着一件缃色圆领棉袍,似乎丝毫不觉出寒冷。
听到推门声,他抬眸,睡眼惺忪的少女正站在台阶上,呆望着自己。
“又睡了一个下午?小懒猫。”他笑着揶揄,冬宁抿抿嘴,脸颊边的酒窝不服气似的,可那眉梢分明含着笑意。
“跟我过来一下书房。”
他一发话,冬宁忙不迭迈下台阶,芳嬷嬷拽住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手炉,这才放她走。
章凌之领上她,径直来了小书屋,指了指那面记录身高的墙。上面飞着六只形态各异的鲲鹏,一只更比一只高,昭示冬宁自来到章府不断长高的历程。
冬宁乐了,立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唰地自动贴到墙壁上,等着他来刻录身高。
“哦,对了!”她想起什么,拿起书桌上那只犀牛角的毛笔,双手捧到他面前,“用这支。”
章凌之瞥到上面将干未干的墨迹,笑着接过,“这就用起来了?”
“嗯呐。”
她笑着答应,人已经乖巧地贴上墙壁,挨着最上面那只鲲鹏站好。
章凌之举笔,身子向她倾过来,在她头顶边提腕描绘。
“喜欢吗?”
他声音不轻不重地落下,带着微微的热气,渡来她身上的沉香瞬间馥郁了起来。
心不由得一提,小鹿在心口莫名地砰砰乱跳。
他的脸靠得那样近,模样专注,凤眸墨黑。忆起两年前,他第一次给自己刻录身高时,才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而如今,只需轻轻一个抬眼,就能将他俊朗的容颜尽收眼底。
“嗯,喜欢。”
她痴看着他,轻声应着,脸蛋不觉蔓上了粉红。
“那就好。”他松懈地笑了,将笔搁在笔架上,“不枉我把这支笔挑了这么久。”
明明知道他问的是这支笔,心却还是不由得低落了。
“看看吧。”
冬宁循声转头,墙壁上又多了一只鲲鹏,五只齐飞,节节攀升。这告诉着她,颜冬宁这两年真的有在章府好好地长大。
嘴角绽出一个甜笑。
是呀,她终于长大了,日盼夜盼,盼着及笄这一日许久。她就希望着,他可以不再把自己当小朋友,而是认识到,她已经是一个可以许嫁的姑娘了。
“我已经去信征询了你父亲的意见,念你如今到了可以许人家的年纪,这种事耽搁不得。你父亲已将此事委托于我,京中的青年才俊我都会帮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