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过去,低声道:“他这本选集,早就停刊了,现在一本都已经被炒到这个价了……”说完双手比个十。
冬宁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个老掉牙的选集,价格竟然比自己的书卖得高这么多!
“小公子,您的书。”
店伙计递过来一本书,书生忙起身接过去,迫不及待翻看几眼,“没错,正是,正是。”
冬宁探着小脑袋,只瞄到一眼,很快地,那书生又把书挟在胳膊下,道个别,掀开棉布帘子走了。
隔着面纱,她和芳嬷嬷丧气地对视一眼,“孃孃,一会儿我们去趟宝渊阁吧。”
芳嬷嬷露出了然的笑,“想要给章大人买份贺礼?”
“是呀……”她垂丧着头,有气无力。
忽然之间很懊丧,自己好像确实任性太过,连他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只顾着跟他闹别扭去了。
*
留朱馆。
“说好了的啊……今儿个……我……我请客!”章嘉义搂着一个红姑娘,踉踉跄跄地被搀下楼梯,手掌把胸脯拍得咚咚作响,回过头跟他那帮狐朋狗友吹嘘,“老子有钱!老子掏!”
那群喝得满脸的通红酒蒙子只是嘿嘿笑着,有那懂脸色的赶忙振臂高呼,“章哥威武!”
章嘉义这一下更是被撺掇得上了头。从楼梯上下来,龟奴赶紧过来收账,他掏掏左兜儿,又摸摸右兜儿,嘴角抽了抽,最后干脆把钱袋子拿出来,往手上一倒……几枚快要锈了的铜板躺在手板心……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章嘉义面露讪色,用力咳嗽几声,那股子醉意也快去了大半。
他奶奶的章越!自己怎么忘了?就因为苑马寺那个蠢猪上峰跑到章越面前把自己告了一顿,说什么顶撞上峰、不服管教,害得他最近被章越扣了月钱。咦!怎么就能把这茬给忘了呢?
他摸了摸嘴角,淡定地将钱袋子收回袖口,冲那等着收账的龟奴挥一挥手,“那个……去跟你们妈妈说一声,这回先给小爷记账上!”说完推开他就要走。
“哎?章公子!没有这样的说法呀!”
龟奴赶忙将他拦住,留朱馆的妈妈从未允过他赊账的特权。
事情越发尴尬了起来,章嘉义将他用力一推,没推动。那龟奴看着个头小,实则力气大大得很,这种嫖过不想给钱的人,他见过太多,一双孔武有力的胳膊死死钳住他。
“哎!放手啊!别怪我没提醒你!知道我叔叔是谁吗你?惹了他,让你留朱馆在京城都开不下去!”
他这一吼,将后面那群狐朋狗友也说得上头了,一齐冲下来推搡,龟奴们也不示弱,场面一度混乱了起来。
吴妈妈听着动静,连忙甩着帕子过来,站在两拨人中间劝架。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章公子呀?”吴妈妈抻着手,阻隔在他的胸口前,生怕他又冲上去,只是赔起一张笑脸儿,“瞧瞧瞧瞧,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误会,都是误会。”
随即转过头,竖起两道画得浓浓的细眉,向那打头的龟奴呵道:“还不快给章公子记账上!没眼力见的东西!”
章嘉义听老鸨这一发话,心里总算是舒坦了,那涨红的脸一下松弛下来,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还是吴妈妈懂事。”他回过头,志得意满地朝兄弟们一招手,“哥儿几个,走了!”
“爷,您慢走,慢走。”吴妈妈哈着腰,章嘉义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出了留朱馆的门。
眼见得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巷中,吴妈妈转而脸一拉,往地上狠啐一口,“呸!个老瓜皮!还想白嫖老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