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过头,一个警示的眼神扫过去,芳嬷嬷心中哆嗦,连忙会意,退出了房门,独留他在里头。
章大人的人品她知道,最是信得过,所以倒是很放心他。
靠在床边坐下,冷意扑簌簌地侵入香暖的帷帐中。
小姑娘并未察觉,犹自睡得祥和。
手极其地自然地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
只贴上她掌心的一刹那,心尖轻颤,很快,那股多日里来的不安与空茫,一扫而光。好像把她握在掌中,生命的某处缺口便被嵌紧了。
但随后,空虚被扯得更大,他想要索取的,便也更多了。
手紧紧扣着她的,失了许久的神。
“咳咳……”睡梦中,冬宁忽而轻咳两声,呛得秀眉轻蹙,侧过身,抱住一旁的大布偶,脸往它柔软的身体里埋了埋。
小姑娘这一动作,原本掖得紧实的被角被肩膀拱出一个洞口,轻暖的香气从那其中漏出,熏被的山茶花混着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一时晃了人的迷思。
她雪白的侧脸露着,几缕发丝不安分地粘在脖颈上,凌乱交错,像是缠到人心头上。
衣料摩挲出轻响,他俯下身,侧躺在她枕头边,手穿过她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捞在怀中。
后背贴上一个宽阔的胸膛,她无意识地被男人整个圈在怀里。
芳嬷嬷不知自己在侧厢房候了多久,久到甚至心下生出几分不安,终于听到卧室响起了推门声。
她迎出房门,正要恭送,却见章凌之阔步往前,连个余光都没给她,匆匆就出了月洞门。
她皱了皱眉,总觉章大人最近……似乎有点奇怪?
可究竟奇怪在哪儿?她也说不上来。
春节一过,渐渐有开春的迹象,但雪还是未融的。
正月二十一到,朝廷开印,章凌之又每日起早贪黑地忙起来了。
天气并未转暖,冬宁这个畏寒的身子,多数时候都窝在了房间内,不大愿出门。裴延又来叫芳嬷嬷递过几次话,说是要邀她去赏梅,冬宁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翻一页话本子,随口道:“不去,太冷了,谁要去那冰天雪地里挨冻的?”
芳嬷嬷也是无奈,只好把那话同裴延说了。
他心猛地一落,说不失望是假的。又只好改口,说是等到开春暖和了,再邀她去踏青。
“到时候再说吧。”她用银勺往嘴里递一口杏仁酪,又低头专注地写她那话本子,也不知往心里去了没。
这杏仁酪,还是裴延特地派人送来的,知道姑娘喜食各种新鲜点心,不定时换着花样送上门。只这东西姑娘是喜滋滋收下了,对他的“郎情”却丝毫没有知觉。
芳嬷嬷摇头叹气,知道裴延这是还没能赢得芳心。
但转而一想,又不觉细细地笑起来。
早应该这样的,她家宁姐儿这样矜贵的姑娘,就应该拿乔,叫那些男孩子挨着挤着来献殷勤。何苦要吊死在章凌之这么棵“老树”上?还白受这么多委屈,真是不值当呵。
“蹬蹬”,何晏又来敲门了。
“何管家,什么事吗?”
他袖着手,缓声慢语道:“府门口一有男子,说是要找雪儿姑娘。”
冬宁停下笔,和芳嬷嬷奇怪地对视一眼。
“哒哒哒”,冬宁又轻巧地踏着前庭的薄雪,快步往府门口走去。刚出大门,便见一男子拎着一大摞扎得齐整的纸包,身姿笔挺地立在台阶下。
见着她来,立马把那微侧的身子转过来,正面笔直地朝向她。
“姑娘。”他抬手行个礼。
冬宁一下被定在了原地。
这男子她是素未谋面的,他身量很高,可以说是极其高大,宽阔的肩膀舒展地撑开,像是可以纵马驰骋的平原。脖颈修长,挺拔如松,最令人不能错目的,还是他那张脸。琼鼻丹唇,飞眉入鬓,一双星眸墨黑清亮。五官艳丽灼灼,醒目非凡,可配上那高大的身躯,并不叫人觉出女相,反更是仪表伟岸,俊美无俦。
哇!冬宁诧异地瞪大了眼,一下竟不能言语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小叔叔更俊的男子哎!
小姑娘总是好美的,尽管不认识他,但这第一眼,就不由生出几分亲切,扶着门框迈过门槛,连跳几个台阶,迫不及待蹦到他面前。
“你找我?我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