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着胸口,压迫突然解除,不停地顺气。章凌之待她缓过来点,沉着声音开口:“雪儿,我很认真地跟你说。”
“你疯了吗?!”她憋红着脸,吼出了声。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凭什么要答应你?就因为你章大人轻巧巧的一句话?以前要赶我走的是你,现在……现在说要……要我嫁你的也是你,你以为你是谁?官儿当久了就习惯随意对人发号施令了吗?不听从你命令的人又要如何呢?您老准备怎么发落我?!”
她一溜串的怒吼,竟似是将心底积攒了许久的怨气
齐齐倾吐出来。
章凌之料到她会生气,可她这番言语,还是将他听得错愕,心霎时悬了空,像被海浪抛起又落下,无处着力。
“雪儿,你……怎会这般想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不是要对你发号施令,最终还是要看你点头与否……”
“好!那我告诉你,我……”她咬了咬唇,终是狠下心道:“我不喜欢你了!我不愿意!这样,我说清楚了吗?”
少女呼呼喘着气,似是气急了,嘴唇都在颤抖。
隔着夜色,他的脸有点瞧不真切了,只依稀勾勒着一道高挺的轮廓,脊背抻得笔直,只剪影也能看出端平的文人风骨。眉骨和鼻梁覆下阴影,眼睛嵌在其中,越发幽深莫测起来。
“雪儿……”喉咙似乎有点发堵,字句吐露得干涩:“别着急,你先冷静下来,我们不说气话。”
“哈?!”冬宁气极反笑,那笑声中是赤裸裸的嘲讽,“我不冷静?我说气话?是……是是是……”被气到失语,她嘴角挂着讥讽的笑,连连点头,“对……对对对……在你眼里,我就是不成熟,总是不成熟,只要不合你意的话,就是不明智、就是在发脾气……”说着,又笑中生泪,只一下,眼眶边便衔着几颗小珍珠,颤颤悠悠,倒映着她失望的眼神,如此刺目。
章凌之目睹着她激动的反应,依旧冷肃得似一尊神像。
他执拗地觉得,她就是在闹脾气,说气话。
身子一个激灵,他方才知觉过来,手心早已沁出了冷汗。
“那……我们先回家,再慢慢说……”
“我没有家!章府也不是我的家!我说了,我要搬出去。”她再次坚决地重申一遍。
“我不同意。”想也没想,他下意识地强硬回绝。
“章凌之……你就是这么讨厌!从来都只顾着你自己,有考虑过一点我的感受吗?”
“你这样子的人,我凭什么要嫁给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
提着裙角,她大踏步往马车走去,一边擦着眼泪,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东华坊。
“来,慢点慢点,当心轻拿轻放啊!”
一座民宅前,来往的脚夫从马车上卸货,将那一摞摞箱子往院子里搬。何晏站在门口,亲自盯梢,来回转悠地忙着安排打点。
“这几箱,往东厢房去。”何晏手一挥,一眼便瞧出来那就是冬宁的几箱衣物,立刻指挥着他们搬往冬宁住的东厢房。
虽说只有小姑娘一个人的行装,但她小东小西的玩意儿多,又是个恋旧的,个个舍不得丢,愣是从章府装了好几大箱子,方才收拾完。
知道她一向认床,章凌之更是叫人直接把她在章府睡的那张紫檀木雕花拔步床又搬来了这新宅子里。
他今日在内阁当值,要事缠身,没法儿亲自过来料理,便将搬家事宜全权交由何晏安排。
箱子都搬完了,何晏抬袖揩了揩额头的汗,赔着笑走来。
冬宁立马从石桌边起身,倒上一杯水给他递去,“何管家辛苦了,今日真是麻烦您了。”
何晏见那杯水,一时竟有点错愕,又讪讪地接过,“姑娘这真是有主人家风范了,倒显得我是来做客了一般。”
冬宁抿嘴轻笑,小酒窝深嵌脸颊边,“瞧您说的,以后您再过来,可不就是客人了吗?”
哎,何晏心中轻叹气,不知主子怎么和姑娘就把别扭闹到这个地步了。
将水饮尽,他又指了指院子里躬身站成一排的下人,“姑娘认明白了人,主子给姑娘安排了两个护院,一个厨子,再有就是一个丫鬟。”但这队列里却是没有丫鬟,他连忙补上,“茯苓还在章府那头打点,今日晚些时候便会跟过来伺候姑娘。”说完,他奉上一个殷切的笑,主子惦念着姑娘,把什么都给打点好了的。”
冬宁轻笑着点点头,也没有去逞强拒绝他塞来的这些人,毕竟芳嬷嬷还淹留在京畿道回不来,她一个姑娘家独身住在外面却也害怕,如此,有人看护着,她自己也好放心。
“劳何管家费心了。”
分明知是章凌之的安排,她偏不提他,只跟何晏道着谢。
她手往琵琶袖中一掏,摸出几两碎银子来,起身就往何晏手中送,“来,何管家……”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他吓得忙从椅子上跳开,拼命摆手推拒。
“这帮姑娘搬家本是我分内之事,如何还敢收您的赏钱?快点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