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过于灼热,伙计赶忙解释:“大人放心,您屋子里的吹风机和刮胡刀,各种用品,都是崭新的,干干净净。”
谢玉华随和一笑:“不是这个,我是想,你们东家肯定是个讲究精致,历经千帆的老大人,才能样样考虑的这么周全。”
伙计嘿嘿一笑,眼底全是佩服崇拜:“大人猜错了,我们东家聪明智慧是真的,不过是个年岁仅有十一的小女娃。”
“她本想来拜访您,又怕叨扰您赴宴,请您鹿鸣宴过后,不要忙着回乡,能拔冗一见。”
谢玉华对伙计口中的小东家着实好奇,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世家大族,才养的出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
稍后,伙计捧出了常见的学子服云锦长衫,天青色,深蓝色,藏青色,请他选一身。里衣鞋袜一应俱全。
谢玉华推迟:“怎好让你们如此破费!”
伙计解释:“您不嫌弃,能下榻我们青华园,已经是我们偌大的荣光。因没量过尺寸,我们把成衣按照从高到矮做了五个尺寸,请大人试一试选出合身的,早早去花厅赴宴。”
换好衣裳的谢玉华,看着铜镜中精神勃发神采飞扬的自己,生出豪情万丈。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官场,谢家从此将一改门庭。
灯火通明,伙计们执着灯笼,在前带路,谢玉华看到好几个同科,和他作一样的打扮,一改往日的窘迫,光鲜亮丽,红光满面。
他们跟随伙计的指引,进入湖边的灯火辉煌的画舫中。
绕过屏风,中间摆了四张大圆桌,每个座位上列有名牌,中间是学政考官,举子们环列三侧。
大厅里已经有许多举子,大家坐在窗边的小桌子上,或谈诗论道,或临窗观景。
谢玉华扫一眼窗外波光粼粼的水面,立刻发现了画舫里的不同。
按他多年的生活经验,邻水的地方必定吸引大量蚊虫飞蛾。家中房子在田便,要熏许多的艾叶,才能驱赶一二。
可是画舫里灯火通明,却没有半只昆虫,他眼底闪过惊讶,走到窗边仔细一看,原来窗户上蒙着一层细腻的窗纱,将扰人的虫子,全部挡在了外面,但却不影响大家观看外面美丽的景色。
青华园能在一众老牌酒楼中成为黑马杀出,确实是独具匠心。
这这样敏感的场合,不合适讨论试题时政,大家是同科,以后同朝为官,势必说些什么拉进彼此间的关系,青华园的种种便被大家拿出来交流心得。
一个带着白玉簪的举子,哗啦扇着手中的折扇嗤笑:“青华园根基太浅,竟然在画舫里办鹿鸣宴,不如人家遇仙楼,三层的酒楼,可以远眺整个南平府,豪气万丈,可惜我们时运不济,今年赶上了这家暴发户!”
他捻起一颗翠绿的葡萄,疑,真甜。
他干脆合了扇子,一面吃一面嫌弃道:“我表哥是上一科的举子,遇仙楼准备的是甜啧啧的果脯,哪像青华楼,直接弄几个果子来糊弄了事。”
这话有些过了。
谢玉华觑着他,说话的这人他认识,是隔壁常安县的富户公子,名叫张丰良,榜单上最后一名。
众人看看他一个接一个的把葡萄塞到嘴巴里,诡异的保持了沉默。
张丰良脸上满是不屑,但手却很诚实,白瓷盘里颗粒饱满滚圆、翠绿晶莹的葡萄,被他摘掉好大半,露出难看的果蒂,犹如讥笑的脸。
他一脸向往道:“人家遇仙楼的胭脂鹅脯,色泽鲜艳,嫩美可口;名菜福寿全,荤香四溢,隔着街都能闻到香。双冬扒鸭,香浓美味,啧!”
谢玉华有些看不上他一边吃着青华楼的葡萄,一边踩青华楼的菜:“张兄品遍美食,想来看不上这几粒区区葡萄,不如留给我们尝一尝。”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抽走瓷盘,笑着邀约其他举子尝一尝。
一个穿着同款云锦学子服的年轻举子,对上他的眼友好的笑了下,捻了一颗葡萄,慢丝调理道:“遇仙楼是南平府老牌名楼,各种珍馐自然是不缺的,要说果子,这小小的如雀卵大小的青色葡萄可不简单。
据说青华楼耗费十年,才培育得一株,今年得了一筐。中秋宴的时候作为特等奖,兑换给老客户。大家都知道,葡萄八月成熟,他们能把葡萄留到现在,说明他们费了些功夫。
至于果脯,放上佐料腌渍后,一年四季都不缺,全是一股齁甜。
相较下来,对比遇仙楼的店大欺客。青华楼可谓是贴心周全。”
张丰良不服:“青华楼也只剩下贴心周全了,用一辆马车便把你们收买了。在这荒郊野外的,不用马车载我们,难道要我们走着来?
要说美味,能作出什么来,不过是些肥鸡炖鸭,油腻腻,土得掉渣。”
正七嘴八舌的说着,那边学政大人带着知府大人一众官员走了进来,径直坐到中间的大圆桌上。
主位已经落座,各位举子雅雀无声,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人人面不斜视,正襟危坐。
知府卢雪樵点点头,刘青青让伙计开始上菜。
最先的便是汤。
当伙计们鱼贯而入,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时,众多学子面上露出了诧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