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扶摇额头竖起看不见的黑线,若非这几个太监不敢吭声,估计他们也觉得无语。
扶摇瞥向四阿哥,正撞上四阿哥投过来的目光。
四阿哥冲她一扬下巴,扶摇看看兴致勃勃的儿子,不情愿地开口:“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引田龙,在家中挑水入缸,寓意引财。”对着儿子话语轻柔,心中却讪:四阿哥,你好无聊啊!就为了让儿子看这个,让人平白无故两个缸里挑水!
四阿哥一点也不觉得此事不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接着扶摇的话道:“改日带你去看真正的引田龙,引水入田,祈祷五谷丰登。”
不知是否敏妃的事给了四阿哥启发,近几次休沐日,四阿哥没像以前那样流连公务,都好好地到正远陪着扶摇母子。
想起昨日四阿哥进宫,扶摇便问:“十三阿哥如何?他们还好吗?”
他们,自然是指胤祉和漪兰。四阿哥道:“十三是父皇引以为傲的皇子,他从未令我们失望。”言外之意,不用担心胤祉,他接受得很好。
顿了片刻,又道:“也多亏有你妹妹陪伴。”
这并非四阿哥抬举,昨日他去看望胤祉,这是胤祉的原话。忆及此,不禁想起前世,十三终究还是如愿以偿。
扶摇不知四爷此刻思绪飘远,点了点头,十三阿哥无恙,那么漪兰也会无恙,她放下心来,又试探着问:“昨儿连心约我去庙里进香,正好我也想去拜拜……四爷?”
四阿哥回过神,听见她说的话,片刻犹豫都无,“明天?过几日吧,我陪你。”
这古代已嫁作人妇的女眷想要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要么各自府中摆宴一聚,要么寻个正经能出府的由头在外碰面,总不能明目张胆约着逛街,扶摇是想和连心见面,说些闺房话,哪里要四阿哥陪?
她已许久没提这样的要求,以为会应,没料到四爷如此不给面子。
这不是直截了当告诉她,暂且别见面的意思?
扶摇不大高兴,但她也毫无办法,撒娇这种事对四阿哥行不通。
扶摇“哦”了声,“那算了,改日再说吧。”
察觉到她不乐,四阿哥也没反应,甚至不再追问,扶摇便知道四阿哥确实是不要她与连心见面。
彼时扶摇还不知道为什么,只当四阿哥一贯如此,重礼教、看人看得紧,直到傍晚,前院的消息传到后院,小李子告诉春溪,春溪又立刻禀报到扶摇耳中,扶摇才知道,原来三阿哥因剃头惹怒康熙,遭贬了。
如此一来,事情就说得通,四阿哥必然早早就知道这件事,三阿哥获罪被罚,原诚郡王府所有人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有任何动作,最重要的是,若不想祸及己身,所有人都得避嫌。
四爷还是那个四爷,什么都不愿明说。
三月,顺天府贡院举行会试。
会试和乡试一样,每三年举办一次,考中者为“贡士”,可参加随后在四月举行的殿试,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算是科举的最终章。
殿试之后确定进士名次,一甲的三人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可直接入翰林院,其余进士或通过朝考选拔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见习,或外放地方,任知县之类的基层官职。
对许多举子来说,会试不亚于跃龙门,每次会试张榜之后,上榜名单瞬间便会传遍朝野,从前四阿哥涉政少,不大在意谁上榜谁落选,而这一次,他拿着名单,在窗明几净的书房仔细阅读。
张廷玉在榜上,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此人虽时不着调,藏得也很深,但数年相处下来,胤禛已将他的本事探得七七八八。张廷玉既能深入民间,体会民间苦乐,又能潜心钻研学问,和权贵打交道不卑不亢,此人必成大器。
齐裕上榜,倒令胤禛诧异,虽名次不高,但一举便中,于寻常人而言已是难得。
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人的名字进入胤禛视线。
年羹尧。
胤禛指尖缓缓敲打桌沿。
这个名字备感熟悉,但他搜寻记忆却找不出丝毫线索。胤禛机警敏锐,凡与他有过往来之人,即便只见过萍水相逢的一面,他也绝对能记得,除非此前与这人从未结交。
胤禛提笔,在年羹尧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原以为等到下次做前世梦仍需一段时日,没想到当夜梦境就告诉他答案。
年家在前朝出过高官,清军入关时,年羹尧的曾祖被清军裹挟入旗,现他一家都隶于汉军镶白旗下。
年羹尧的父亲官至湖广总督,年羹尧本人未来也将会是康熙朝的一位肱骨之臣。
四月,年羹尧与张廷玉等四十余名新科进士被康熙钦点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齐裕被外放山东。
胤禛在宫里见到张廷玉和年羹尧,这也是胤禛第一次见到这样年轻、意气风发的“年大将军”。
前世年羹尧走入他的视野是在他封王爷之后,那时候的年羹尧已经是个颇有将军风范的武将了。
年羹尧自是不知这一场邂逅是四贝勒爷有意为之,此时的满朝文武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以为四贝勒爷和那些人一样,是来同张廷玉讨教学问。
四贝勒爷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胤禛和张廷玉寒暄了几句,约好三日后在什刹海畔请教学问,临到告辞才将目光放到年羹尧身上。他在心中不断打量年羹尧,嘴上却不给予同样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