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院角雪白芬郁的玉兰树,“女人家啊,嘴上恼着,心里也惦着。这花儿香,你亲手摘去,放在她案头,她见一回便熨帖一回,那点恼啊……不知不觉就随花香散喽!”
陈婆脸上荡漾开少见的、近乎顽皮的笑意,她竟然自个将自个逗乐,胤禛静立一旁,望着这鲜活的老妇,嘴角亦不自觉地牵起极淡的弧度。
两人正闲话着,小蕙端着药碗寻来,催促陈婆服药,陈婆喝罢汤药,再回头看时,胤禛已经离开。
她下意识望向院角,那株玉兰依然完好,枝头繁盛,朵朵雪白。
陈婆笑意微微敛了下去,眼底浮起一丝无奈之色,不觉叹息一声。
“婆婆,好好儿地您叹什么气呀?”小蕙拿手帕替她擦嘴角。
陈婆收回目光,拍了拍小蕙的手背。
“嗐,婆子忘了,那个地儿出来的人啊,到底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一样。他们骨子里刻着那份尊贵,总有那点子抹不开的骄傲、丢不下的大体统。让他们弯下腰杆儿、低个头认个错,难呐!”
她心里头,早有八成猜着小四是哪路神仙。可小四小张既然藏着不言语,她也随他们装糊涂,但这些年,早把小四当自家孩子一般了。
可说到底,终究是云泥有别呀。
这些贵人的心思,九曲十八弯的,哪是她一个老婆子能揣测干涉得了的哟!
第148章第148章“福晋,苏公……
“福晋,苏公公给福晋送花儿来啦!”
扶摇正在屋里整理乌云珠的小衣,忽听外头欣然禀告。
“什么花儿?”
跨出屋门,只见苏培盛双手捧着一大捧花束,这花与寻常不同,是由牡丹、芍药、玉兰等精心搭配而成,用素绢包裹住花枝底部,系上五色丝绦,扎成一个雅致的结。花束繁茂葳蕤,枝叶花朵几乎要将苏培盛那张起褶的脸都遮挡严实了。
苏培盛打了个千儿,躬身禀道:“奴才给福晋请安了。这花是四爷差人快马送回府上的,指明要送到正院来,请福晋过目。”
春溪、春兰、红蕊、红燕几个丫头在一旁看得新鲜,踮着脚张望。这些花枝显然都经过了精心修剪,剔除了多余的杂叶与残蕊,不仅仅是捆扎在一起,而且还捆得很巧妙好看,花朵高低错落,粉白红紫颜色相间,赏心悦目。绢布仔细地包裹住枝干,隔绝了花刺与湿气,丝绦打的结也格外精巧,别出心裁。
扶摇盯着这捧花,心头微动,这是之前她和四爷提过的花束样式。
她忍不住伸手在花束里细细翻找,枝叶窸窣作响,然而什么也没翻出。苏培盛见状忙问:“福晋……您这是找什么呢?”
“只送了花?你们四爷可有话给我?”
“这……”苏培盛面色一僵,极快地反应过来,腰弯得更低,陪着小心道,“想来是四爷打算回府之后亲自同福晋说呢。”
扶摇轻轻一撇嘴。看来四爷是将她从前的话都听进去,可只听了一半。
说好的表达心意的小卡片呢?裁一截纸笺,写上两句好听的话都不成?
“行了,你且回去吧,这花我会好生收着。”扶摇说罢回屋,叫人去拿个敞口瓶,把花插到瓶子里。
刚坐下,喝了茶水,又听外头“噔噔噔”一阵急促脚步声响,紧接着炸开一声气急败坏的呼喊:“额娘!”
约莫是这两年开始习武健体,小男孩的身量抽长不少,身板挺得笔直,脸颊的软肉也比从前消减许多,不开口时颇有几分他阿玛的风采。弘晖牵着乌云珠闯进屋,气鼓鼓地把乌云珠往扶摇怀里一推,生气道:“额娘快瞧瞧,瞧瞧这小花猫!”
扶摇依言瞧去,只见乌云珠小小的脸儿黢黑,满脸墨点。不止脸上,衣上手上全是黑水,扶摇闻到一股浓烈的墨香,好像这孩子刚从墨汁里泡过澡似的。
弘晖身上也有墨点,扶摇颇奇怪,乌云珠不懂事就罢了,弘晖身上的墨点又是如何来的?下一刻,就见乌云珠抬手要舔,弘晖一把抓住她,不让舔,如此这般,便使得弘晖身上也蹭上了墨汁。
“乌云珠,这不能吃!”弘晖抓着乌云珠的小黑手,正待循循善诱,一个不留神,被乌云珠在脸上抹了一把。
“啊!!!”弘晖一惊,手指往脸上轻轻一抹,果然抹下一指头墨。
“乌云珠!”他气急败坏,乌云珠却咯咯直笑。
“春溪,端盆水来。”扶摇摇头吩咐,把儿子女儿招到身边,“过来。”
“额娘,乌云珠把我房里的墨全洒了,洒了一地。”弘晖委屈道。
乌云珠扎着两个小辫,脸上蹭满了墨汁,东一道西一道,黑乎乎的小脸比她兄长还要“精彩”,但她眼睛亮晶晶,浑然不惧兄长严威。
春溪端来两盆清水,弘晖不用人招呼,自个便埋脸进盆,唰唰在脸上一顿搓洗。扶摇在这边抓着乌云珠,拿一条柔软的手绢,沾上水,给乌云珠细细擦脸。不多时,两盆清水变得浑浊,两个小孩又恢复了白净漂亮。
乌云珠攥着一方干净的白帕轻拍弘晖的脸,扶摇便道:“你瞧,妹妹给你擦脸呢。”
帕子在弘晖脸上胡拍,同时替他揩干净水渍,弘晖的气很快就消了,“哼”一声,夺过帕子,“好了好了行了。”
乌云珠扬起小脸。
“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