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瓣自少年发丝而落,稚鱼抬手接花,漂亮昳丽至极的瞳仁却看着他,“吕正仪,你输了。”
那花随即落在百纳之上,花瓣幻花,花中又生繁花,千百朵桃花随即簌簌而动,盛开的声音宛如碎玉。
两傩寺中的那一剑桃花仙。
刺痛、刺痛。
刺痛感再次漫上掌心。
并非一夕的刺痛,而是经年累月的累积,伴随每一次谈论、每一次呼吸,牢牢刻印入他的五脏六腑。
而这刺痛的起源……
自二人初见那日起。
十年前,三观法会。
那正是三观坐而论道的场合,三观之中最有潜力的弟子都会出席。
按理来说,外人并无参加机会。但众所周知,幽雪宫聂宫主与他师尊轻尘观主九华子乃百年至交,便额外得了个旁观的名额。
聂宫主一袭烟墨色劲装,气势凛然威严。然而身旁却携了个粉雕玉砌的小小少年,身上那种剑修特有的锋锐之感骤然就淡了。
在场有许多年少的小道士,一个两个,却都忍不住看那个小少年。
原因无他,因为对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那少年看上去似乎还不到十岁,个子小小的,只到聂宫主的腰。少年面无表情,也是一身烟墨色衣衫,然而那深色却衬得少年肤色愈凝白,沉凉如水的眼睛又大又亮,嘴巴却小小一点,唇色红润。
漂亮的连性别也分不出。
三观之中女冠稀少,平素见不到如此美貌精致的同龄人。一时间,大家都悄悄地打量对方。
其中自然包括吕正仪。
然而吕正仪却只是看了那少年一眼,便收回视线。
当时辩过一轮,气氛正热,三观观主居黄庭,谈笑之间,起了考验彼此弟子的心思。
饮光观主提出一题——“何谓‘执本我心’。”
饮光一连问了四五个弟子,所得回答都不甚满意。他眉目一转,看向站在九华子身侧的吕正仪,突然道:“正仪,你如何看?”
吕正仪当时似在出神,听闻师伯问话才骤然回神。他站正了身子,尚且是少年音色的声线恭顺端正无比,一板一眼答:“回饮光师伯,弟子认为。若欲‘执本我心’,便不可起念动心。人若生念,则必着相;若陷万千相中,则必忘却本心。我辈修行之人,摒除杂念,一心向道,方是正路。”
周围其余年轻弟子听了他这番言论,细细琢磨之后,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低声交头称赞。
然而他的师尊九华子,却微微皱了皱眉。
饮光不置可否,只是又对众弟子问:“还有人有别的见解吗?”
在场无一人出声,所有弟子显然都觉得吕师兄所言甚有道理。
偏这个时候,九华子忽而抬眸看向站在聂朗身旁的稚鱼,和颜悦色笑问:“阿鱼,你对‘执本我心’可有什么想法吗?”
周遭弟子微怔,大家都没想到为什么轻尘观主会突然询问那个看上去虽然漂亮,但多半并不悟道的小少年的见解。
吕正仪也愣了愣,顺着他师尊的目光,再次向对方望去。
应着众人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稚鱼面无表情的美貌脸蛋上,一对大眼睛眨了眨。
他忽然抬手轻轻拽拽聂朗的袖口,昂着小脸问:“爹爹,什么叫‘执本我心’?”
“……扑哧!”
有弟子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
就连吕正仪,也不由被小少年那可爱问话的模样惹得唇角勾了勾。
他随即薄唇一抿,止住了那抹笑。
聂朗无视周围人反应,捏了捏稚鱼软软的侧颊,唇边露出一抹笑痕:“阿鱼,若你遇到影响你习剑之事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稚鱼歪头想了想:“比如吃糖吗?”
这话却惹来九华子的不解:“吃糖怎么会耽误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