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越想越丰富,谢梓赶紧止住自己即将无法收拾的思绪。都怪相顾,没事搜罗那么多话本子做什么,还有张衣阳,没事瞎讲什么故事。
相顾这小子不能惯着了,得好好教导教导,还有张衣阳,再见面了,一定得说道说道这事。
“公主殿下挺会自娱自乐啊。”
明晃晃的讽刺,谢梓自然不会听不出,但她并不在意,大概是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习惯了对方跟她说话的这种方式吧。毕竟人在屋檐下,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
“程大人说笑了,只是方才见你和那位盛璟公子情意深重,被勾起了思绪,也想到了家里的人。”
“公主殿下如此自在自得,当真是有恃无恐,也是,不过就是一夜的功夫,权当来礼部游玩了。”
原来如此!
这下谢梓要是还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如此态度对她,那真就是书白读了,脑子白长了。
她也不和程自若绕弯子,直接了当的说,“我当程大人的态度为何如此不知分寸、不顾上下,原来是在为那些科举士子鸣不平啊。”
“又或者说,本殿高看了程大人,你并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理心,只是单纯的在为你的那位小先生而对你眼中用权力任性扰乱科举秩序的我心怀不满。”
“据我所知,那位盛公子年方二十,我朝年满十五便可参加春闱、秋试,以他才情,按理说应该在三年前高中入仕,可为何蹉跎至今,白白浪费了三年的光阴。”
“程大人年纪轻轻便升任礼部左侍郎,领三品朝职,仕途如此顺遂,当真是年轻有为,令人艳羡。”
“让我猜猜,少年人志趣相投、同窗伴读、情意深厚,奈何一朝变故,一个成了官场新贵,被人追捧巴结,一个还是布衣白身,被人指点嘲笑,境遇如此悬殊,还真是让人唏嘘。”
“那些竖子,有什么资格,书没读几两,空口白牙的功夫倒是无师自通!”
看程自若失了风度,炸毛的样子,谢梓知道,大约是被她言中了,至少八九不离十。
其实那日在开科宴上,谢梓就发现了,盛璟出现的时候,周围的学子窃窃私语、议论不停,脸上的笑意实在算不上友善,都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这位盛璟公子,当真是位有故事的人,可惜怕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看来确实是本殿高瞧程大人了,那些读书人的前程你并不放在心上,科举如何你也不在乎,你在意的只是会不会影响到那位小先生。”
谢梓唇齿之间玩味着“小先生”三个字,不怀好意的开口道:“盛璟的文采学识应该在你之上吧,将比自己强的人踩在脚下,程大人竟没有用高高在上的施舍给予去展示自己的良善,倒是少见。”
“承泽公主!”程自若的声音低沉骇人,“纵然你身份尊贵,可如此用言语去刻薄一个志在报效朝廷、造福百姓的读书人,不怕让人心寒吗?”
看程自若被激怒的样子,谢梓反而更放松了,“程大人,刻薄盛璟的难道不是你吗,本殿若是睚眦必报的记仇之人,你今日以盛璟之由多番慢待顶撞于我,难道不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我去应该为难他。”
……
在礼部见到谢基,是谢梓始料未及的。
穿过连廊,程自若看都没看谢梓,只留下一句话,“沿着左边长廊,有人在等你,你有一炷香的时间。”
不待谢梓说什么,人就消失在了右边的廊下。
看到等着的人时,谢梓真的很想把程自若拉回来,告诉他,这一炷香的时间自己并不是很想要。
“侄女见过皇伯父。”穿着男装的谢梓做起福手礼来倒是一点都不违和。
“小梓见到皇伯父,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啊。”谢基一脸慈爱的开口道。
“侄女记得皇伯父曾在府中斥责堂兄,言及喜怒形于色之人,难堪大任,不配为皇家子弟。”
“你倒是好学上进,可惜你堂兄是我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我这个兄长终究不及陛下有福气啊。”
“皇伯父说笑了,普天之下,谁敢跟天子比福泽。”这算是个软钉子,可对方连眉毛丝都没多动一下。
面对程自若的时候,谢梓还能仗着身份在言语上占几分便宜,但到了谢基这里,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她也不想跟对方纠缠,只想赶紧离开,于是直奔主题,“不知皇伯父拨冗前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毕竟此事至此说到底是本王安排不周。”
“还是您心疼侄女,竟愿意为我破例入礼部。”谢梓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神色也颇为涕零,让人瞧不出破绽。
而且她这话说的也不假,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出了之后,这么多年,谢基再未入过礼部,因公因私都不行。
“不像父皇,自母后离世后,就对我和相顾没有了父爱疼惜,只剩下君臣上下。就是知道皇伯父的疼爱之心,侄女才敢在春继院门前将事情和盘托出,此事终是我任性妄为,连累了皇伯父。”谢梓说完深深鞠了一躬,保持着躬身作礼的姿态,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