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地起身,动作之大险些将桌案撞翻。
言稚川靠在湛玉节身上,一个趔趄往后仰倒,一片云及时飘荡过来,将倒下的言稚川接住。言稚川顺势靠在云上,脸上笑容灿烂。
湛玉节瞪她,她抬手捋平了衣上的褶皱,面无表情说:“既然危险,师妹,你应该勤加修炼才是。除了九渊之剑,鼎诀也得继续熟悉。”掌教的确留下护持的法器,但那法器越是强悍,限制越大,不可能随时随刻都激发。
言稚川呆住。
面上的笑终于缓缓消失。
湛玉节眉头挑了挑,轻笑。
三日后。
准备妥当的岁蘅又来敲门,三人出发前往风月巷。
在熙熙攘攘的热闹仙城中,遇到危险的概率不高,可以防万一,岁蘅还是每走一段路就打个标记,并给同门发消息,如果她没能及时回来,同门会第一时间赶来查探。
约莫半个时辰后,言稚川她们抵达一处桃花院落。
修道人兴味不同,对自家院落布置也不同,有人循自然应四时之变,而有的人则是喜欢四季长春。
院子里有一株桃花树,树下站着一个身着白金色道袍的道人,长身玉立的,唇角噙着温和的笑。
岁蘅问道:“是十分春色道友么?”
道人一颔首,熟稔地问:“道友是要签名么?不知要落在哪一册书上?”
言稚川忌惮这道人,来的路上还不停跟天道系统嘀咕,这会儿听到“签名”,脚步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脱口道:“要纯情——”话还没说完,言稚川就被湛玉节扼住手腕往后一带,满是话本的脑袋瞬间清醒。
“《拜观音》。”岁蘅答道。
若虚深深地瞥了岁蘅一眼。
岁蘅神色不变,取出《拜观音》,等着若虚落下签名。
若虚伸手在腰间一抹,手中便出现一支笔,法力点在书册上,“十分春色”四个字遒劲有力。签完名后,她一边将话本还给岁蘅,一边道:“道友来意——”
“只是好奇道友是从哪处得知的事迹。”岁蘅扬了扬《拜观音》。
若虚也不隐瞒,坦然道:“我原先是慈航斋出身的。”
岁蘅问:“道友的意思是里头的故事都是真的?”
“有些是。”若虚点头,她弯着眼眸,盈盈一笑说,“没想到道友们这么快便寻来了。”
岁蘅没说话,眉头轻蹙。
湛玉节自迈入院中都是一派冷若冰霜的寒峻。
倒是言稚川探头,打量着几乎看不出魔气的若虚,问:“你知道?”
若虚笑了笑:“不瞒诸位道友,《拜观音》是我有意传出去的。其实很早之前,我便提笔写它了,但事涉洞天真人。大部分真人不会管民间的读物,可我就怕万一。我游移不定,直到得知妙手宗那位走入歧途,才下了决心将它送到白玉琅嬛。”
“怎么不直接去白玉京送消息?”湛玉节漫不经心道。
若虚一脸坦荡:“因为我怕事。与其我寻人,不如人寻我。如果有缘人看到顺着线索寻到我这处小院,我就坦言相告。如果没有——其实也影响不了什么,不是吗?依照白玉京的手段,知不知那段过往,都不会影响对离经道人的最终审判。”
她这么坦然地说出缘由,岁蘅反倒不好说什么。她自入道以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的确有部分人犹豫不定,做事总是藏藏掖掖的,不够爽利。她问:“哪些是真的?”
若虚道:“初相识。”
当年的罗观音还没有堕入魔道,也没将心思放在太上忘情道上。她历来殷勤入世,以拯救众生为己任。可在某一回,她因斩杀魔物身负重伤,抵达目的地时晚了一步,等她解决完魔物后,那些失去了亲朋好友的人对她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是说不尽的怨愤。罗观音能够理解他们此刻激愤的心情,但没想到还不只是如此,有一部分走了极端的路,为了复活亲人,将罗观音骗入生死阵中,要不是离经恰好路过,她极有可能魂飞魄散。
自那之后,罗观音便极少下山了,甚至连原先修持的道途都放弃了,一心钻研太上忘情道。
可她内心深处不平,走入歧途已有苗头。
若虚又说:“那时候真人在山中,只与离经真人往来,几乎没有断过药。她的道体出了问题,就算是堕入魔道也无法根治。”
言稚川困惑:“一个人心性大变,难道慈航斋的人都看不出来,不管吗?”
若虚:“那时候正逢谈掌教身陨,慈航斋不太平静。”她不太想提这些旧事,含糊地说了两句,又将话题带到罗观音的身上,“你们想知道过去,其实只是要借此猜测她未来的动向,不是么?过去重要却也不重要。以我对她的认知,可以肯定地说,她会来救人。”
“但依照魔道的手段,就算是要救人也未必是直接闯白玉京镇狱,她会用另外的手段胁迫玄门屈服。比如说——擒捉人质。”
四个字一落,湛玉节感知到了一股扑面的料峭寒意,剑鸣嗡嗡,几乎抑制不住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