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驯兽师与兽苑人等喜形于色,纷纷叩谢。
众人尚未回神,梅妃忽然淡淡瞥了一眼那仍旧跪在裴玄祁跟前的鹿,意有所指道:“这鹿倒是聪明,晓得拔尖出头,争风头,才得了这攀高枝的本事。”
话音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这话说的,明着听是说鹿,实则可不是在说圣上跟前的容承徽么。
蕴玉闻言未动声色,只当未闻。
只是她忍得,身后的林承徽却忍不住,只听她‘咯咯’一笑,娇声道:“梅妃娘娘这话倒是说到妾的心坎儿里去了,妾也想学那鹿般出出风头,可惜啊——”
她摇了摇头,面色格外可惜道:“可惜妾就是没本事,卯足了劲儿也争不到,您说气不气。”
闻言,梅妃眼神微沉,冷笑看向仪妃:“仪妃这位承徽,真是规矩出挑。本宫与仪妃说话,她也敢插嘴?”
梅妃这番话说的淡然,其中藏着的不悦任人都听得出来。
却听仪妃笑道:“林承徽乃是边城出身,素来性子直了些,还望妹妹莫怪。”
梅妃冷笑一声,好歹住了嘴。
裴玄祁却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似笑非笑:“爱妃何时这般博学了?”
“改日让太傅让贤与你吧。”
闻言,梅妃脸色微僵,仪妃倒是悄悄勾了勾唇。
谁不知道,这宫中最不爱读书的,就是梅妃娘娘,圣上这是句句往她心口扎呢。
众人屏息静观,却无人敢言。
蕴玉只略略垂首,站在裴玄祁身侧,被他握住的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掌心,惹得裴玄祁警告般的一瞥。
既瞧完鹿,众人也不在兽苑久留,转身回了行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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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皓月高悬。
蕴玉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索性随意披了件衣裳起身。
独自在窗边的桌案旁坐下,捏着一根狼毫细细思索。
良久,她缓缓落下第一笔,一双晶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纸上蜿蜒的墨迹。
接着,她笔下动作愈快,指尖狼毫似要将她心中所想全然绘出。
只可惜,将将绘了一半,蕴玉便蹙起眉头,左看右看始终不满意,末了索性一抬手,将那画纸揉成一团,随意扔在地上。
天色由黑转亮,夜幕也被一缕晨光刺破,桌案边的蜡烛早已燃地只剩下一个底座。
清晨,藏珠端着铜盆进来时,便见蕴玉正倚在桌边蹙眉,手下一张尚未完成的画纸。
裙边更是散落了一地的白色纸团。
藏珠连忙上前两步,一边将纸团捡了,一边凑至蕴玉身边细瞧。
只见她笔下山峦叠翠,草原辽阔,一群金角麋鹿跃然纸上,高台之上,一袭玄衣金纹的男子立于风中,神姿俊逸。
——她在画裴玄祁。
藏珠轻笑一声,低声道:“主子一夜未眠,就是为了画这个?”
蕴玉手中狼毫一顿,幽幽回首,眼下挂着两抹惹眼的青黑色。
她一身寝衣,原本柔顺的青丝也被抓地乱糟糟的。
闻言,蕴玉闷闷地嗯了一声,昨夜的场景真是太震撼了,只是她却怎么也画不出那般的声势。
若是能再看一次就好了
蕴玉眸中一亮,是啊,若是能再看一次
她虽是不能再瞧那鹿戏,可这秋麓山的风景,却是能看百回,千回。
思及此,蕴玉骤然回眸,兴冲冲地冲藏珠道:“走,你随我去后山瞧瞧。”